说来也是奇怪的,自古一个皇帝就只有一个太子,一个侯爵自然也只有一个继承人,但是镇西侯府却和天下番候不同,如今西北之地百姓熟知的镇西侯是武鹤云的爷爷、同时也是武鹤权的爷爷--老侯爷武星君,而且大哥武鹤权是老侯爷幼子的嫡长子、武鹤云则是老侯爷长子的嫡子,天下流传的所谓的西北三侯的典故皆是指的这武家一门罢了。
老侯爷武星君只有三个孩子,且都是发妻所出的三胞胎兄弟,只是三兄弟却没有继承武氏家族的的才德,长子武亦雄自小不学无术、流连花丛,次子武亦龙十八岁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幼子武亦泰倒是规规矩矩长大了可惜是个没有什么才能的、传言他活的战战兢兢在武家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所以武鹤权还有武鹤云这两个老侯爷的嫡孙就承载了老侯爷对武家全部的希望。
说到这里,高松喝了一口茶,台下茶客不多,都各有各的话说,他也不在意。因为他和柳永不同,他没时间也没有才华可以每天去讲些新鲜段子给看客们,他就是那一天高兴了想说些什么就说些什么,大多都是西北百姓自己都耳熟能详的故事。
本来没有反应的茶客里,却见一个抱着长方形包袱的少年童子对着高松喊道:“先生可否仔细讲一讲这西北三候典故的由来?这两个世子爷也不符合礼法规矩才对!”
高松听见了喊话却眯着眼睛不作反应,童子也识趣的往台上丢了一锭碎银子,茶香苑的故事虽然比不得梨泰院,但这风气却是学了个十足十,说书人的风骨其实和生意人是一样的。
却听上茶的小二说道:“礼法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关键是谁的权力大,西北都是武家一门说了算,老侯爷就是封十个小侯爷你又能怎么样?小公子还是莫要听这些故事了,您要的云山白雾来了!”小二一番打岔却引来其他茶客附和,高松也不责骂小二多嘴,反而顺着小二的话问:“公子可还要继续听?不听这钱可不退!”
那童子也不是孤身一人,同桌的还有一个一身白色华服的男子,高松便是在问那个白衣公子,显然是看出来他和这童子是一对主仆。
这一对主仆正是前几日进了贺州城就失去了踪迹的赵天星和阿木,雇佣的那几个前捕快护卫此刻倒并没有跟着,不知去了何处。
赵天星脸上戴着半截面具,反而引得周围的人对他的身份好奇。
高松问完,赵天星却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开口说道:“若是高先生说的有趣,本公子不妨听上一听!”阿木也附和:“对对对,而且,你讲故事必须要讲完,没头没尾真没意思!”
高松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笑着允诺,再一拍惊堂木讲了起来:
话说二十五年前,周皇暴虐被逼宫退位、玄泽皇帝继位登基,咱们的老侯爷因为那从龙之功受封镇西侯开始掌管咱们这荒凉的西北之地,西北一时之间百业待兴,加之玄泽皇帝处理了大批贪官污吏腐败之辈,朝廷也急需要大批人才填补空缺。
当时的镇西侯便为朝廷提供了一个选贤举能的好办法,那就是将天下英才聚集到一处互相切磋比较,再选择其中能者的大贺州诗会,虽然大诗会只举办了五届,但那二十年间贺州诗会可是全天下读书人最向往的的盛会了,比之后来京都城的的科举考试更是热闹有趣,不说别的,就单单论咱们大昊朝历史上第一年轻有为的宰相赵右丞就是通过诗会推荐进的中书省啊。
高松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茶,角落里一桌散客里有一人却反驳道:“你这话说的不对,我爷爷那辈都说那赵右丞乃是文曲星君转世,出生时天有异象,注定是不平凡的的,依我看他若是参加科举考试定然是魁首状元,才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书省文书呢!分明是权贵之中有人嫉妒他的才华,什么狗屁选贤举能的诗会,根本就是官商勾结的幌子!”
高松赶紧俯下身子朝那人说道:“文秀才你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要发牢骚你也出了我的茶馆啊,你惹祸上身可别还连累我!”
那文秀才身着布衣长衫,若是金人没有破了极山关,今年正好是大昊朝的科举年,可惜了,可惜了。
被高松骂了一顿,文秀才也就闭嘴了,他也犯不着和一个说书的计较。而高松也拍了惊堂木把话题扯里回来:
西北三候由来正是第二届诗会的事情,当时三位少公子都已经成年,又都是嫡子,还是一胞所出,老侯爷也不好厚此薄彼,便定下规矩要他们一同参加诗会,胜者便能承袭爵位,只是当年比赛的具体内容一点消息也没有走漏出来,世人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朝廷颁发告示宣布三位公子一起承袭爵位,便有了这西北三侯的故事,而到了现在的孙子辈也就继承了这个传统,虽然没有朝廷圣旨承认,但如今哪还有什么圣旨诰命,大家也就默认武家现在的两个嫡孙都是世子爷了!
说完,高松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却听台下的阿木说道:“先生这故事讲的也太潦草了些!”
高松笑了笑,答道:“公子这是听的没意思了?可惜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阿木却一拍桌子起身,把高松唬的一抖,忙解释道:“小公子莫生气啊,这种贵人秘史我一个小老百姓能知道多少,你当个故事听一听也就罢了,怎么还较真了起来呢?”说完又看向白衣男子,可惜面具盖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阿木又问高松:“现在还有贺州诗会吗?”
高松点头,说道:“诗会这种事情年年都有各地都有,算不得稀奇,而且贺州诗会每年吸引了众多的人到贺州,背后支持的商会自然不会同意取消的,反而改成一年一小办了,虽然没有了朝廷的支持,但是诗会上出彩之人大多都被镇西侯府推荐去了好去处,所以每年慕名前来的文人墨客还是很多的,公子若是有才也可去试一试,如今这世道做个门下食客也是不错!”
阿木知道最后这句是对大人说的,但是赵天星却也不答高松的话,反而话锋一转问道:“高先生可知道贺州端午龙舟会的事情?”
高松笑道:“贺州端午龙舟会也是和贺州诗会齐名的盛事,不知公子问的是什么事情?”
赵天星将手里的那锭白花花的银子扔到台上,高松捡起银子收好,满脸堆笑的说道:“便是二十年前端午节酃湖上那跑的最快的龙舟上的号子声,我也能给公子学上一学,不知公子要听什么故事?”
赵天星说道:“号子就不必学了,五年前端午龙舟会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一说完,其他几桌的茶客也纷纷竖起耳朵来。
高松笑道:“公子为何对五年前的龙舟会有兴趣?公子可是五年前到过贺州?”
阿木一拍桌子说道:“先生只是一个茶楼说书人,我家公子要听什么故事你讲什么便是!问那么多做什么?”
高松也笑了笑,点头称是,忽然想起昨夜喝酒时柳永跟他说的事情,心想自己不会有这么好运气吧?但转念一想这位小公子说的没错,他们说书人说的都只是故事罢了,旧事秘史和鬼怪传说又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一层,高松便放松下来敲了敲惊堂木,开始讲起来:
要说这五年前龙舟会上值得一说的事情那可不少,那年也正是贺州诗会的举办年,天下慕名而来的人比往年更是有数倍之多,酃湖边、运河岸到处都是布衣书生,其中也不乏大家闺秀、王公贵子想借机觅得好姻缘,更别说那行走江湖的侠客要来见世面谋出路了,那一年也是小生的少年时光,现在想来也是颇为怀念。
高松讲的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回忆起了当年,台下即便有人不爱看他回忆,倒也没有出声打扰,不去东城梨泰院听书的茶客,多数都是些真正的闲人。
出神了片刻,高松又接着说:“那年贺州发生了很多大事,高某记得最深刻的有三件事,第一件事便是天神之子赵天星被人设计陷害差点早夭,再是五皇子东方策求取武家嫡女武幼娘,然而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是那护国御史白靖容,竟然千里迢迢跑来贺州烧了酃湖神庙,这些事都是贺州流传了许久的趣谈,不知公子要听哪个?”
听到白靖容三个字的时候,赵天星握紧了拳头,但他什么都没有回答。
阿木便开口说道:“自然都要听,我家公子可是花了足足五两白银,这在那东城的梨泰院茶楼都可以包场了!”
高松笑了笑,说道:“自然、自然,小公子说的是,那小生就一件一件从头开始说吧!”
店小二上台给高松换了茶水,午后时分,茶楼里的闲人也都聚集的多了起来,在柳永的梨泰院崛起之前,西城的茶香苑一直是贺州百姓闲谈的好去处,今日更是难得有人包了场子,客人们也许久没有听高松好好说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