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清钦见武鹤云对那陌生人感兴趣,便说:“这么想知道他是谁,要不要我帮你把他捆起来送你府上去?”
武鹤云想到什么,两手一拍答道:“你说得对啊,我方才怎么就没有想到!”说着便追出门去,只是街面上、河道上,花灯照着游人,游人映着灯火,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
千人塔的事情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打坏几张桌子这种小事尚且怪不到赵地的头上,何况武鹤云和简清钦的身份更加不一般。
翌日中午
“啪”的一声,是惊堂木敲击在桌案上的声音。
贺州城最有名的茶楼“梨泰院”里最有名的说书先生已经走到了椅子边。
中年男子柳永放下惊堂木笑道:“诸位看官,接着上一回说道的,今日咱们接着讲那狐妖下山之后发生的故事。”
说书人就要拍板继续,不料楼上一间豪华包厢的窗户被突然推开,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玩世不恭的声音:“慢着,柳先生莫不是忘了规矩?你那狐妖的故事本世子都听厌烦了,来来回回结局不都是人妖殊途吗?本世子不爱听你讲这个古文、不爱听!”
柳永嘴角一抽,显然没料想到这位爷今日也在茶楼,只好笑道:“不如世子爷说说要听些什么?草民便说些什么!”
包厢里的人却嗤笑几声,而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柳先生自己的地盘做生意,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故事吗?那你这贺州第一说书人的名头岂不是浪得虚名?”
有了这一开头,底下大堂里立即有好事者跟着起哄道:“不错、不错,蒋姑娘说得有道理啊,柳先生,你可不能浪得虚名,听闻昨日千人塔出了些新鲜事吗?柳先生倒是给我们讲一讲发生了什么啊!”
柳永看了那人一眼,底下坐着的茶客有不少附和着。他面露不快,心道这些人不过是一群草莽流氓罢了,听戏也就是听个新鲜哪里听得出什么味道?一个个都上赶着巴结权贵,却也敢拿他做垫脚石!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敲击声。柳永摆正姿态,开始用他那低沉浑厚的嗓音说了起来:
狐妖报恩,诸位看官不喜欢,不过是因为狐妖是虚无的,那样高洁纯美的爱情故事是咱们这些个凡夫俗子难以遇见的。今日便不讲那狐妖,小生便同诸位讲一讲那英雄和美人的故事。
底下又有好事者要喝倒彩,却被柳永的惊堂木怵到,说书人的惊堂木比之那县衙的惊堂木也不下其威慑之力。只听他接着说:
古来英雄美人的故事个个都是一桩美谈,英雄救美人,美人救好汉都是诸位客官有生之年可以遇见的人生幸事,是在无这负分之人,便也可去那千人塔艳遇几回,做一回英雄好汉!
说到这,引来台下一阵哄笑声,柳永轻轻叩着桌子又说道:
话说有这么一位富家贵公子,出生时就引来天地异象,有彩霞漫天还引来九十九只彩鹊绕梁飞舞,老人都说那是就是文曲星下凡来了,而这个贵公子不仅少年英才,更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年少时便是风流倜傥,自称一股风流,常常一出门就能迷倒万千闺阁少女,待他稍大些更是已婚人妇、丧夫寡妇都为他倾倒倒。更有传言每到深夜时分,贺州城里对着月亮遥寄相思的女子比比皆是,城外破烂的土地庙更是埋了不知多少情诗香灰,民间私底下给这位贵公子取了“九天月神”的风雅名号。
前缀叙完,柳永端起茶杯,底下的看客们倒也不急,知道说书人的规矩和套路,纷纷喊着上茶和点心,小二在桌边来回走动,上等好茶一壶一壶的端上来了,片刻只听柳永接着讲:
说是那日端午节,酃湖上的龙舟整整齐齐的排在水面上,赛手们都顶着大太阳准备大展身手为自己的少爷小姐博个好名声。咱们的九天月神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也被家中长辈以自己的名义买了龙舟竞赛,消息传出后,慕名的各家千金都跑来酃湖边观看,别家公子为了心仪的小姐也赶来酃湖边,那人山人海的场面是小生生平仅见啊!
柳永刚感叹完,准备拍案继续,从台下突然就抛来一锭银子滚到他的脚边,一直守在一旁的小童立即把银子捡起放进一旁的箱子里。柳永放下惊堂木笑问:“客官请讲!”
扔银子的人是一个小公子,年纪看着不大,衣着倒是不俗,身边还有几个家丁,倒是没人认得他是谁,那小公子起身问道:“柳先生当真见过那样的场面?”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其他看官的大笑,那位小公子不明白,问道:“诸位笑什么?”
先前起哄的那人代替其他人回答道:“小公子,看你面生得很,第一次来这梨泰院听书吧?”
小公子点头说道:“不错,我是第一次来。”
那人又笑了笑才解释道:“到这里听书切莫追问个真实虚假,莫说柳先生见过这等人山人海的场面,咱们柳先生还见过狐妖以身相许呢!诸位说是不是啊?”
其他茶客纷纷大笑点头,那位小公子脸有些发红,默默坐了回去。这时二楼的一处包厢门被推开,里面走出一个小厮朝柳永身边的小童子喊道:“小子,你来!”
小童子慌忙朝二楼跑去,片刻小童子端着两锭金子回到台上,把装金子的托盘放在柳永的桌案上便退到一旁去了。
茶客们纷纷闭嘴,柳永抱拳朝着二楼包厢敬意,又抱拳看了小公子一眼表示歉意,便一拍响惊堂木接着开始说。
初来乍到的小公子叫来了小二,移步到了起哄的那个男人身边坐下,放下一锭银子,小二便换了上好的云萝香和精致点心。
小公子恭敬道:“在下平洲人士赵木,举家搬来贺州打算做点小买卖,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男人看了小公子赵木一眼,笑道:“别人都叫我三腿子,小公子就叫我阿三吧!”
赵木命人给阿三沏茶,阿三也不客气,他也知道对方来找自己是做什么的,拿起盘子里的点心就吞下肚中。
赵木笑道:“不知阿三兄可知道楼上的是什么人?”
阿三也不避讳,答道:“楼上坐着的就是咱们西北三侯的镇西侯世子,小公子那点花花银子自然比不得人家的金子值钱,你也不要怪柳先生不给你面子,毕竟那是正宗的皇亲国戚!”
赵木自嘲的笑了笑,阿三又说道:“平洲也有这样的茶楼吗?”
赵木摇头,答道:“平洲地方小,茶楼没有说书人,而且平洲靠近江南,大家都不爱听书爱听戏,我早就听闻贺州有三大奇景,是以对着茶楼说书人的规矩多少了解一些,但是没想到武侯世子都会来听柳先生说书,这奇景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阿三也笑了笑,劝慰道:“世子爷虽然很爱听书,但是像这般直接包场也是少有的,你今日算运气不好,下回再花个二两银子请柳先生给你讲故事吧!”
赵木点点头,表示并不在意这些,而桌上的点心已经吃了个差不多,赵木便识趣的告辞,回到自己那桌接着听书。
台上已经讲了一小会儿,但是英雄美人的故事也差不多才正开始:
钦慕月神的闺阁千金们暗地里组成了一个“月神诗社”,趁着端午节的好机会,她们三五成群挤开了酃湖岸边的侍卫家丁,将九天月神堵了个正着,你们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赵木再一次起身笑道:“柳先生不是要讲英雄美人吗?在下以为这些千金多半设计要让这九天月神来搭救自己,最后再来个以身相许得偿所愿!”
这回倒没有人起哄,反倒获得不少同情的目光,赵木疑惑地看向阿三,阿三摇摇头没有搭理他,柳永看了二楼包厢一眼才看着赵木笑道:“小公子好才思!”
赵木也笑了笑,说:“还真让我猜对了啊!”
柳永不答,只扣着惊堂木接着说:
月神诗社里的人都是达官贵人的家眷,端午盛会更是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这些千金小姐们就带着那位大人物闯进九天月神的营帐,把咱们这位年少的贵公子吓了个半死。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九天月神的真实容貌其实并不好看,相反还有些难看,传闻其脸上长有三个大脓包,皮肤暗红还有鳞片,莫说是九天月神,深海恶鬼也比不得他那般丑陋!这张脸可让这些千金小姐们吓坏了,一个个哭着喊着跑了出去,当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好典故!
因为先前柳永渲染,底下有几个年轻女子已经为即将听到的隽永爱情露出神往之色,不料竟然如此反转,当即便有些受不了,专看热闹的好事者们却起哄鼓掌,大喊着:“柳先生讲的秒啊!”
那位小姐用帕子抹了眼泪,身边的伙伴气不过只能狠狠地瞪着好事者,好事者反而叫得更欢了,赵木有些看不下去,他起身看着柳永问道:“柳先生,既然是英雄美人的的故事,那这位九天月神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才对?如若只是面貌生得丑陋,先生何必还要讲出来戏弄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