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季,天空中惊雷、闪电不断,雨哗哗地下着。
上海租界棉纺厂张老板的家里灯火通明,下人脚步急促,端着东西不断的往张家小姐张莹的屋子里送去。
张小姐躺在床上,双手抱着隆起的肚子。此刻的她正满头大汗,嘴里止不住地呻吟着,脸上表情十分痛苦。
张老板和妻子站在床边,一会儿看着床上的女儿,一会儿看着床边的医生,心里很是焦急。
医生查看情况后起身:“张小姐和肚子的孩子,情况都很不好,我根本无能为力,还请张家另请高明。”
张太太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泪珠,语气哽咽:“王医生,要是你都没有办法了,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呢?烦请你再帮忙看看。”
王医生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子,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满是无奈:“要不你们就送去医院,但个人建议意义不大,实在不行就送去南市找麻婆子看看,她应该能帮你们家解决这个问题。”
屋外的雨似乎更大了一些,风将窗户吹开,屋里的燥热散去了一半。
张莹的贴身丫鬟,赶紧跑到窗户旁,将窗户关上,免得冷风吹到了小姐。
王医生告辞后,张太太转身跪下求自己的丈夫。
“我们将莹莹送去医院吧,不然小孩子跟大人都没有命了。”
张老板一把将太太的手甩开,侧身站着:“去医院?这脸我丢不起,能请王医生上门救治都是额外开恩。谁让她不自爱跟人珠胎暗结。你没听王医生说,去医院也没救了吗?”
“那我们去找麻婆子,只要是女人生孩子的问题,她都能解决掉。老爷你再不喜欢莹莹,可是她肚子里始终是我们的外孙呀?”
半刻钟后,张家开车将张家小姐送去了南市的麻婆子家。
大雨滂沱,街上空无一人,汽车越开越偏远,到达南市的街头后,车子便不能在继续前进了。
张家的管家抱着怀孕的小姐,张太太拿着一箱子珠宝,两人冒雨一起将张莹送到了麻婆子的门口,然后拉了拉门口的绳子,顿时,大雨中出现了清脆地响声。
管家立刻扶上太太:“太太我们快走吧,麻婆子的规矩,出门不能见着孕妇以外的人,不然不会救人的。”
张太太看了看躺在麻婆子屋门口的女儿,心一横,跟着管家离开了这里。
几分钟后,一个身穿黑色袍子的人,出现在了张莹身后。
那个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瞥了眼地上疼得缩卷起来的孕妇,伸脚踢开了装有珠宝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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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多,租界的烟雨轩茶楼,高朋满座。
郁茉一和卢希去的时候,茶楼的茶客们正聚精会神听老罗说书,整个大厅都沉浸在热闹的氛围里。
店小二热情地将两人引到大厅一处空位上:“卢小姐,郁小姐,大厅只剩下这张空桌了。你们要是嫌弃位置不好,就换到楼上雅间去。
两位小姐是烟雨轩的常客,也是贵客,老板吩咐过要客气一些。
卢希朝老罗的方向看了看:“就这里吧,楼上听不清楚老罗说书,今天老罗讲的什么?”
郁茉一:“讲的西游记吧,刚走过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几句,什么太上老君,什么火眼金睛。”
店小二笑了笑:“郁小姐猜对了,你们二位还是老样子吗?”
两人异口同声:“对。”
老罗说书的地方在烟雨轩一楼大厅的正中央,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台子,平日里有人在台上弹琴唱曲,唱戏、说书,这也是烟雨轩生意好的原因之一。
现在很多国外的东西都涌入了上海,大家取乐的方式也很多,像租界最出名的大乐汇舞厅,那里就是些洋人的玩意儿。
而烟雨轩就是中式的大乐汇,专程为喜欢听曲儿,说书的客人,留了一方天地。
店小二手脚麻利的给两人上了茶水和点心。
郁茉一倒了两杯茶,端起一杯先闻了闻再抿了一小口:“你刚拍完的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卢希是租界小有名气的电影明星,长相甜美,特别漂亮,而且家境优越。
“怎么,郁大记者要采访我吗?听导演说要下个月了,到时候我给你留一张第一排的电影票,欢迎你来参加首映。
你到时候来了,说不定导演看你长得漂亮,也劝着你跟我一起拍电影了,当演员可比你的记者挣得多,有兴趣没?”
郁茉一是繁星报社的娱乐记者,她个子高挑,猛地一眼不是很亮眼,可是越看越美,气质很好。单从她的长相,根本瞧不出她是娱乐记者。
之前她去采访时,就有导演想约她拍戏,可她志不在此。她感兴趣的,全是富商和明星的那一些事儿。
听到卢希的话,郁茉一赶紧摆手:“别别别,我不喜欢那么多相机对着我,还是你一个人红吧,到时候照顾着我就行了。”
两人是复旦大学的同学,从上学起就亲密无间。毕业后一人去当了明星,一人去当了记者,但两人一直都在联系,还互相帮助。
两人正说着话,烟雨轩的大门口,进来了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店里的掌柜瞧见后,立刻弯腰迎了上去。
卢希瞧见来的人是谁后,眼里冒出了一些惊喜。郁茉一看见后,第一时间将包里的相机给拿了起来,准备拍照。
也许是两个女孩子的眼神太炙热了,个子高些的男人让同伴先去了楼上的雅间。
接着朝她们走了过来,章博一身黑色西装,里面是衬衫加马甲。本来好看的人,有了衣服的加持,更加的儒雅帅气。
卢希笑得灿烂:“章博哥,你怎么来了。”
章博坐了下来:“卢希,茉一,真巧呀。我今天来这里是和彦峥谈事情的。”
郁茉一激动的站起来,朝大门口的方向望了几眼,整个人很兴奋。
天啊,今天撞大运了,章家大少爷就已经很亮眼了,没想到宋彦峥也会来。要是能拍到他,那这几天繁星日报的报纸不愁卖了。而且老胡肯定会给她发奖金和放假的。
章博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彦峥不会从正门进来,租界的报社都盯着他呢。”
郁茉一握着相机的手松了下来,正好老罗的书讲完了。大厅里响起热烈地掌声。
人群里不知道谁冒了一句:“老罗,你老是讲一些神话故事,你怎么不讲一讲租界的神话故事呢?”
“我们这里有什么神话?”
“你怕不是听孙悟空听魔怔了。”
在大家的嬉笑声中,那人的声音又增大了些:“讲讲南市那个麻婆子呗,前几日棉纺厂张老板的女儿,医生都说没救了,不是她顺利让孩子出生的吗?”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张家刻意隐瞒,但张莹生孩子的事情还是在上海的街头传开了。
台下起哄声不断,老罗看着大家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倒也不慌张。他手里拿醒木一拍,大厅顿时安静起来了。
“想知道麻婆子的事情倒不难,今天大家兴致这么高涨,我不好扫大家的兴。张家的事再大,不过是生孩子的事情。
我给大家讲一讲麻婆子,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吧。你们知道麻婆子是那里来的吗?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厉害吗?”
卢希一边听着台上的老罗讲麻婆子,一边抽空瞧了瞧旁边的人。
郁茉一起初也是认真在听着故事,可是后来越来越离谱了。
“麻婆子为什么常年披着黑色长袍,因为她长相丑陋。是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女人,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南市商铺的店家无数次见到她朝屋外泼血水,她屋子外面的路都被血水浸透了,那些血都是那些姑娘流的。
下雨时雨水流过会成红色,天晴时会透出一股子血腥味,她屋子旁面植物和动物都很少,常年阴冷。
据说她当年怀着孕,被北平的富商给抛弃了,然后流落来了租界,最后她机缘巧合学了一些秘术,还将孩子生了下来。”
台下的人听得聚精会神,除了郁茉一和卢希。
章博:“这老罗讲的还挺真的。”
郁茉一笑了笑:“那你相信吗?”
“不信有些邪乎,而且我不喜欢这个故事。这年头大部分故事都是两个人爱而不得,一个心狠手辣,一个苦苦等待,哪有这么多曲折。
要是我看上一个姑娘,那我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护着,绝不会让那女孩子因为我四处流浪。要是一个男人连护着女人的本事都没有,那还去招惹别人干嘛。”
卢希:“老罗这个套路,我好像在哪一本书上见过,好像那个生下来的女儿,最后成了富商,还遇见了自己的父亲。”
这会儿台上的醒木再次响了起来,显然大家没有听够,又要结束了。
章博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我先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