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关于他说——安之沉
- 微世浅行之第九间咖啡馆
- 芳菲.liu
- 5010字
- 2020-03-22 00:02:35
“请问,你们这里要招人,对吗?”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想起,它仿佛一阵银铃响,彻底惊扰了我看书的安静。
我用眼睛看向门口,一个又小又瘦的女孩子站在门口,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竟让我有些看不清楚她的样子。
不自觉走近她:“你是谁?”
“您好!”她朝我使劲的鞠了一躬,“我叫钟恩心,我是来这里应聘的……因为,我看见店门口挂着招人启事的牌子了……”
她,她的眼睛里……我竟然看不到过往,也看不到她的前世今生……我的嗓子变得有些沙哑,“你是谁?”
“我,我,我叫钟恩心,是来这里……”
“我是问,你是谁?!”又一遍。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重复这一个问题,阳光下那双眼睛,琥珀色的光泽里透出些许困惑。
她竟然在盯着我,我清了清嗓音,试问:“你来找谁?!”
“……”她那过于清澈的眼睛让我突然感受到了慌乱,我避开了那双眼睛。
我刚才躲避了?
在为神的时光里,前所未有!我居然因为一个凡人的眼神在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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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的那一缕魂魄吗?”
心中突然有了这种疑问的声音,同时胸口承受着一种石锤落下的沉重撞击,“咚!咚!咚!……”一下,一下,又一下!
重重的锤在那上面……陌生的,莫名的,奇怪的,疼痛的……
第一次,因为害怕靠近真实而避开一个人,我逃跑了,真正意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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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就好好过吧!”寒苏木在我旁边大言不惭的说道。
那句话在我耳边久久回响,不可否认,它从某种程度上让我清醒了一些。这些年我一直在做着各种预想,当然知道回来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他,只是带有一丝气息的存在。
我渴望着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得以结束那永无轮回的苦楚,给自己一个解脱。但当这束曙光真正出现的那一刻,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重新认识的过程让自己感觉很害怕又很陌生。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看向了她,努力辨认了一下,还是没有从她的身上找出一丝一毫他的影子,为了不让她认为对面的人像一个变态,我果断放弃了那种死亡凝视。
那只不过是灵器上他残留的一缕魂魄而已,安之沉,你给我振作点!何至于如此紧张?
“老板,老板……”只见对面的她咧着嘴,朝我摆着手。
心里的锤子还在敲击着,一下、两下、三……我硬着头皮仰起脸面对她。
“我,我想申请在店里住一段时间,不知道可不可以……因为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
“你,为什么总没有地方可以去呢?”我看着她。
“啊?”
“跟你的主人一样,每次都无家可归、流离失所?跟着别人蹭住很开心吗?”我……我在说什么?!
“啊?我……”她瞪大眼睛。
我听到了她心里在嘀咕说:他在说什么?这是不让我住的意思吗?这个老板,看上去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居然让我听到了,可恶。
“二楼的第一个房间,让汪海帮你收拾出来吧。”我无力抬抬手。
“啊,是……谢谢。”
她心里的声音:这是又同意我住下的意思吗?反反复复的老板真奇怪……刚才答应给我的工资,不会也这样反反复复吧?
“你……”我指着她。
“我?”她无辜的看着我,“老板,我没说话呀。”
“……”
我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听说你还在上学是吗?要学那个……什么法律?那就好好学吧。”
“是,谢谢老板!”她赶紧鞠躬,眼睛有着欣喜的光。
看着她的眼睛闪着光,有着和那个孩子一样的开心,一样的晶亮。
“有这么开心么……”我转身上楼,“你和那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往昔里不停翻滚,一幕又一幕重现,让我欢喜的同时也感到了窒息。
“孤风,你看到了吗?”
“孤风,你的神器回来了。”
“孤风,你不想念你的鸳鸯锏吗?”
“孤风,我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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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早起,我偏过头躲过那缕照在脸上的阳光,让它扑空留在了枕头上。
刚一下楼,便听到了噪杂的说话声……
汪海叫道:“不对,钟恩心,你的脑袋是钢铁练成的吗?”
“汪海师傅,你们这里很流行说‘钢铁’这个词吗?”
“难道要说‘青铜’吗?”
“……”
“咖啡粉要压实,教你几遍了,怎么还不会?”
钟恩心的声音喊道:“汪海师傅,我知道了……你看,这次奶泡我打的够细腻了吗?”
声音一点都不小啊,怎么一开始会误认为那是一个小小的声音呢?
汪海:“只有把粉压实,口味才好。”
钟恩心:“我压实了,可是我没有你那么大的力气。”
汪海:“这跟力气有啥关系,你饭白吃了?”“你,不是钢铁……”能想到他马上要说出什么,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又强行压下了。
钟恩心:“就算是钢铁的胃也饿……什么时候吃饭?”
汪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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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起来啦,早!”
钟恩心洪亮的声音从吧台的位置传过来:“老板大人,您要喝美式吗?我来为您冲泡。”
我揉揉太阳穴,点点头。
汪海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钟恩心,一大清早只听见你声音了,你要把客人们都吓跑吗?”
她手脚麻利的做好一杯热气腾腾的美式,一路小跑颠颠的送了过来。
“老板,你尝一口,看看味道怎么样?”
我端起来喝了一小口,点点头:“还不错。”
“师傅,老板说我冲的好!”下一秒,她跳了起来,冲了回去。
那对鸳鸯锏生前那么欢腾的吗?
汪海一脸嫌弃:“你只学到了九牛一毛而已……现在就开始洋洋得意,是不准备虚心好好学了吗?”
“师傅,不是每个人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但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的,我保证!”她朝汪海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嗯……光说不练。”
他们两个人几乎完全沉浸在咖啡的世界里,一会儿冷嘲热讽,一会儿相互吹捧……看起来,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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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咖啡店’里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只是那些祥和的欢声笑语似乎和我没太有关系,似乎也没有我参与的机会……
有几次我默默从他们的激情讨论旁边经过,没有任何人发现我,叫住我……
我只能走过去,远远观看,轻轻道:“果真是孩子的时候最欢乐啊。”
有时想走过去插上一句话,却被尴尬的当空气,只能自我安慰:“你们能这样忘我学习,总是好的,我们的咖啡馆会……变得非常受欢迎!”
当这些自言自语的话也无人搭理时,我只能选择瞬间消失,很幸庆自己此刻还有这种超能力。
闲暇的时光,那个孩子会在店里跑来跑去,忙忙碌碌,不知疲倦。生命力的旺盛,总被她体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没有错的话,我的记忆中,那个喜穿绿衣的少年也总喜欢动来动去,没有停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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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这个花瓶不能动,你不知道这个有多贵吗?”店的一角传来汪海的大叫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在某宝查了一下,有看到一模一样的,价格也没你形容的那么夸张嘛……”
“脑子清醒一点好吗,那是什么跟什么?!看清楚,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们这是古董,古董,懂吗?”汪海无法言表,差点气哭,直接气笑。
她一手拿着拖把,一手拿着抹布,不耐烦的看着挡在眼前的汪海:“好的,我知道了,汪海师傅,我擦一下就摆回去了……你,让开!”她用手指了一下汪海,在她不笑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威严感。
汪海秒怂,“……那你要小心一些哦,不要忘了昨天摔的那个杯子,还有前天的盘子……对了,还有你刚来那天的那只花瓶!那可是古董,都是古董知道吗?至少几百年了……你知道你摔了一个,值多少……算了,反正你只要知道我的心在流血就可以了!”
她沉思了一会儿,看着汪海慢慢问道:“汪海师傅,既然这店里那么多东西都是几百年前的古董,值那么多的钱,那你们为何还要每天辛苦开店赚钱呢?”
“为赚钱!?”汪海瞪圆了眼睛。
他不可理喻的转圈圈看她:“你认为我们老板只为了赚钱而开店吗?”
女孩一脸‘不然呢’的表情。
“你知道他……算了,不说这个,你这丫头……情怀,情怀懂不懂?难道做人只能狭隘到想着如何赚钱吗?”
“哦……对不起,还是没有明白,现在的我估计是体会不到那种不用考虑钱的境地,毕竟现在的每一天我还需要拼命赚钱,用来吃饭,用来活命。”她低下头,默默擦起了地。
汪海不再说话,而她的沉默也只限时消停了几分钟,而后,又生龙活虎的开始东整整,西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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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的色调一天天变得鲜活起来,虽然那些更换的装饰品跟店里本来的风格大相径庭,和之前的古董收藏们也格格不入,但那一抹抹突兀的鲜亮却让这里变得温暖起来,来过的客人们都说店的氛围比之前好多了。
汪海对我说:“只要她不是把店里搞成一个鸡冠子,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我笑了笑,心道:“或许变成一个可爱的鸡冠也不差。”
明朗的色彩,似乎让停滞的时光流动了起来,一成不变的日出和日落,似乎也有了它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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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饭,这个孩子也吃的特别……特别好。
那个坐在饭桌对面的孩子,在每次面对食物时的狼吞虎咽,与记忆中那个孩子一点点的重叠起来,那一魂一魄的相似之处可能也仅限于此了。
她对饭的偏爱和执念常常让我们忘掉了自己手中的汤勺……
汪海一边擦着面前的汤水,一边不走心的说:“毕竟是长身体的年纪,喜欢吃多一点是很正常的……”当然他的表情和眼神没有一个地方写着正常。
我放下汤勺,学习着给予认可:“嗯……多吃一点,慢点吃。”我伸出手,想像长辈那样摸摸她的头,却不知如何下手,手就这样擎在半空中,“我,我很高兴你能这样认真长大。”
“咳咳咳……”旁边汪海不知为何被饭呛到了。
那个孩子嘴里含着一大口米饭,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懵懂的盯着我,一脸不知所措。
看来还是不要轻易说一些多年未练的话,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效果,嗯,不言自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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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真好,今天是这个孩子来到这里的第35天。
我坐在这里,从窗户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那个孩子。
她现在就蹲在门口的树底下,看上去应该是刚放学回来,包还没来得及放下。树下面有一条无人领养的小奶狗,不知何时被人丢弃在那里。
很长的时间,她看着狗,狗瞪着她,似乎进行了一段无声的交谈。过了好一会,她站起身,狗也理所当然的跟在她后面,屁颠屁颠的进了门。
我不动声色,佯装换了个端正一点的姿势,继续看手中的报纸。
她在门口磨蹭半天,才一步一挪的朝这边走了过来,“老板大人,我,它……”
我没抬头。
她鼓起勇气接着用洪亮的声音大声说:“这只小狗在咱们店门口恐怕是待好久了,它太小,而且好饿,如果再这样下去,它会死的……”
“嗯,然后呢,你要说什么?”我抬起头看看她。
“我想把它留下!”一人一狗理所当然的站在那里瞅着我。
“多养一个人已经很费粮食了……”我挑了挑着眉毛,继续摆道理,“家里的米很多余吗?最近汪海总要经常性的去买东西啊……如今钱真的不顶用了……虽然只是多了一张嘴吃饭。”
“我,我可以少吃点……”
“少吃?”
她咽了咽唾沫,小声道:“……我有干活,我还洗衣服,做饭……”
“如果找一个不用吃那么多,却可以做同样活的人,是不是更划算一些?”我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清晨……却用来考虑那些为生计发愁的事情,真是让人心情很不愉快。”
她在假笑吗?
果然在假笑之后,有个声音在她心里嚣张的喊着:“万恶的资本家……不是说很有钱吗?不是说根本不考虑钱吗?整天跟我算饭钱……”
“资本家吗?之所以叫资本家,是因为他们很注重投入产出比……就此轻易辱没了这个称谓是不是显得我很不专业?”我长舒一口气,缓缓道。
我盯着她微笑起来:“古董是我的,钱也是我的,都是我的,明白了吗?你吃饭多是事实,难不成还要惦念着吃我的古董吗?难不成你的肠胃真的是钢铁的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是说出口了吗?怎么会?”她猛的打了一个响嗝,用惊诧的眼睛瞪着我,同时捂住了嘴巴。
“没有人告诉你,不要轻易在心里或者背后说别人坏话吗?”我边说边翻报纸,拼命压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我……我没……”
“虽然你入人世经验尚浅,但是记得要读书读报,经常的进行自我反省,做人最重要的是学会独立和感恩,知道了吗?”我说完,心道,咳,怎么还要求起独立了……
“是的,老板,我知道错了。”她低下头认错,同时心里的声音仍在百思不得其解,“这是老板鸡汤时间吗?我刚才有说话吗?”
“就算你没说话,我也知道。”我朝她眨眨眼。
她又打了一个更大的嗝,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更大。
汪海不识趣的走了过来,收拾了我的咖啡杯子,没有表情的留下一句话:“老板,这样,很有成就感吗?”
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把绷紧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下,但是如果不绷紧,我又怕马上笑出来。
我自动忽略掉汪海偷偷翻白眼的表情,对着那孩子点点头:“留下它可以,但是它吃的要从你的口粮里分出来。”
一时间,她仿佛得到莫大的奖赏,开心的只剩下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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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有条不紊的在吧台进行着日常的忙碌……
钟恩心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和小狗玩耍……
一缕阳光不偏不倚透过玻璃窗洒在地板上,时光在年轮中一寸一寸的流逝着……我抬起头迎着那阳光,有丝熟悉的斑驳温存流进心中,不自觉闭上眼睛,那些被一遍遍默读的记忆又一次回到眼前:
一个月白色长衫的少年迎着尚好的阳光,踏过那些光影的斑驳,走过长廊,来到那个静谧的小院落,一个一身绿衣短打的孩子正在拿着木棒卖力习武,他练习的极其认真,满头大汗,见到来人,停下动作,咧着嘴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