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宿愿”咖啡馆 美式小记

修罗神殿存在了千万余年，自上一届的修罗大帝从神界回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将原先的修罗旧邸全部推倒，重新原地建造，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个风格和整个修罗大陆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违和感的新殿堂。

站在峰峦叠障的峰岭之上一眼望去，整个修罗界最奢华之地莫过于此，它，孑然独立，层台累榭，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不可一世。

这般建筑，这副模样若是出现在九重天之上最是稀松平常不过，但建在这里，总让人感觉到不真实。那些碧瓦朱甍矗立在一片烈焰红土之上，仿如镜花水月，海市蜃楼一般。

一个妙龄女子自这里同人界的分界口处疾行而来，由于时间和空间的骤然改变，让她的影子在入境前扭曲了一下。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踏时光而来吧，一身紫色摇曳长裙随着飞沙漫天舞动，在这红土之上格外引人注目，她的艳美姿容裹着这里特有的妖娆狂野之气，仿佛异域野玫瑰般肆意绽放。

修罗界的等级、分工极其细致，通过服饰的颜色大概也可以分辨出一些，紫色的服饰代表在分界或者在派往它界从事外职的人员，红色服饰主要出现在修罗大殿及其周边区域，从事类似文职掌司一类的职务，而银色铠甲装备的一众人是这里的古刹士兵、战将或战神，等级的高低主要看他们披风的颜色，最高等级便是身着黑色披风高大魁梧的修罗古刹战神。

今日的盛典正是他们的节日。

当年阿修罗王与帝释天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算是神界与修罗界最具有传奇色彩的战争，虽然最后是以和解而告终，两位先王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自我惩戒。修罗大帝为了纪念那段经历而设立了这个节日，让整个修罗界在狂欢的同时，不忘过去与使命。

阡欢陌突然脚步一滞，慢慢停了下来，脸也没有转，便知道了来者为何人。

果然在她停下的片刻，一个穿着银色铠甲，身后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从错综嶙峋的石壁之间走了出来，虽然盔甲将他的脸颊掩住了，但是并没有遮住他天生的英气，和大多数修罗男子相比，他的英俊似乎显得格外突兀。

“忌敬……”阡欢陌似乎早就知道他会等在这里一样，并没有表现出惊慌。

“阡欢……”他还是喜欢这样叫她。

“现在你们不是应该在大殿里狂欢吗？”

“大帝特准的，允许我在这里等你……”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阡欢陌身体一僵，冷声问道：“哦，是吗？可是为什么？”

他得意的笑了笑，并不答话，眼神里充满了骄傲的光芒。

她看了看他身后的黑色披风，点点头：“原来你又立了战功，看来冥界的疆土又少了几分……”

“阡欢，难道你不为我高兴吗？”忌敬感到不解。

“恭喜你，忌敬。”阡欢陌虽然如此说着，但是目光却不在看他。

“阡欢！”

“现在的我叫阡欢陌，是修罗典当行的老板。”阡欢陌看了他一眼，“那个阡欢在几百年前入生死场的时候已经死了，而你……在我眼中大多时候也还是原先的样子。”她留下他一个人，独自继续向前走。

男人站在她的身后，手不自觉握紧了身侧的剑鞘，嘴巴动了动，想说话，终是什么话也没有喊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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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大帝今天看起来格外开心，给在场的所有人都发了红包，虽然通过‘云雨笺’发红包，显得非常临时又刻意，但是只要有钱收，自然也没有人会有异议，如此助兴，一时间，场上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人头攒动间，一个人奋力的朝着她所在的位置蛄蛹着，阡欢陌定眼一看，是孔留白。

等着他半天才挪到自己跟前，她不禁笑了起来，“看来，你也来晚了。”

“距离着实有点远。”孔留白心有余悸的朝适才杀出来的一条‘血路’看了一眼，“这一次的人也太多点了吧。”

“没说休假的人也必须来。”她不遗余力的挖苦道。

“有红包拿，干嘛不来。”孔留白笑了起来，他指了指旁边的空地，两个人一起奋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孔留白擦了擦满头大汗，“现在修罗界真是人丁兴旺啊。”

“这么久，也没见你消息，你都去了哪里？”阡欢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去场外的‘不竭池’中取了两杯龙焰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孔留白。

“等合适的机会再讲给你听。”孔留白看了看四周，低声说，“现在恐怕不太方便。”

“故弄玄虚。”

“当铺怎么样？”

“比你在的时候生意翻倍。”她倒说的坦然。

孔留白无奈讪笑：“已有耳闻。”他喝了一口酒，突然道，“给你我的地址，帮我发点‘龙焰酒’，其它的地方虽然好，但是酒实在入不了口。”

“离开典当行，你不好好找一个舒服的地方安心休假，犒劳自己，真不知道瞎忙什么！”

“呵呵，我也得有这个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那个点餐神器‘信手拈来’好使不？”

“你看我胖了吗？”阡欢陌在说好笑之事时一般都不笑，这让孔留白莫名觉得十分好笑。

“哈哈哈，你的美丽有我的一份功劳。”

阡欢陌点点头，目光看向远处高高在上的修罗大帝，慢慢问了一句，“你上次说，想找机会去看望一个朋友，可是我认为的那一位吗？”

孔留白一愣神，半响悠悠道：“哪一位……”

“安之沉。”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孔留白点点头：“并不是刻意隐瞒，但是，你最好不要牵涉太多。”

“不必在意我。”她看了看修罗大殿的最高处，缓缓道，“我不会说的。”

孔留白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她又在说，“就在来之前，我刚刚见过他。”

“你……”

“你不是也留他喝了龙焰酒嘛？”阡欢陌笑着看他。

“他……”

“他现在很好……你们也不必如此彼此挂念。”

“额……”

“不过，你知道他是谁吗？”阡欢陌流转的目光一滞，突然问道。

孔留白顺着她的手指向上望去，看到在修罗大帝身边站着的一个黑衣人。他虽然隐在暗处，但是修长挺拔的身形却格外亮眼。

孔留白摇摇头：“好像没有见过。”

两个人仔细看了一会儿，那人没有穿盔甲，只带着一张黝黑的面具，看不见他的样子，也无法从服饰色彩上去辨别他的等级职位。

“以前老大身边不都是古刹战神在侧吗？什么时候换人了？”

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在修罗界的古刹战将是终生制的，一旦成为战神，生死轮回也是这个身份，这算是对于他们至高的荣耀。也唯有战神级别的人物才有资格接近大帝，并守卫他。

而那个黑衣人……很明显他没有银色盔甲，也没有代表身份颜色的披风，那么，他是谁？

孔留白喝了一口酒，眯了一下眼睛，“你听说过阿修罗王的幽灵战神吗?”

阡欢陌一脸震惊：“那……不是远古战场的事情吗？”她的目光复杂幽深的看向那个黑衣人，“他们不是早就消亡了吗？”

“不仅消亡，在七界之间，他们早已成为禁忌。”

“那你……”

“我只是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穿着紫衣的精灵外使，大都有着异于平常的感知能力。

阡欢陌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摇摇头，“没有那种死气……你多虑了。”她顿了一下，“但是也感觉出来有强烈的修罗神力啊……”

“阡欢……”有一个人从旁边的甬道朝她走过来，处在那四通八达的暗黑甬道里基本看不太清样子，但是阡欢陌和孔留白还是听出了那个声音。

“好像是忌敬战神，他……”孔留白刚想说什么，那个人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

他的手里也擎着两杯龙焰酒，将其中一杯放在阡欢陌的手中。

“再喝就醉了……”阡欢陌笑了笑，把酒放到了一边。

“醉了就留下。”忌敬并不避讳第三人在现场。

“将我们紫衣这个品阶的人留在你们这个中心地带？不符合规矩吧。”

“不是将紫衣留下，是将你留下。”他用很认真的语气在重复这个问题。

“你……咳咳……”阡欢陌一时语塞。

忌敬似乎不明白窘迫为何意，依旧自顾自说：“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可以忽略我的身份，我现在的品阶是可以与大帝提一个愿望的。”

阡欢陌心头似乎突然被堵住了，就好像是一种曾经拼命想抓住的东西，被别人扔在地上踩烂了，然后又要给你重新捡起来的那种悲哀与无奈。

有些事解释无用、多说也无益，就好像两个世界，你说的他不懂，他说的你不想理解。所以，沉默或者是绕开是最好的回应。

孔留白的目光早不知看向何处了。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莫名奇妙的尴尬气氛达到了高潮。

“……我说，那个，在咱们老大身边的黑衣人是谁？”为了消除这个气氛，他帮阡欢陌主动转移了话题。

忌敬用眼角瞟了一下，头也没抬，他用充满不屑的口气回答，“你在问那个不入流的家伙吗？”

“不入流？”

第一次看见他这个表情，与其说不屑，不如说更像忌恨。

阡欢陌很快解读出了他的心理，她看了孔留白一眼，对方也看了自己一眼，相信他同自己一样的了解了。

“那么，他是谁呢？”

“是老大一百年前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带回来的。”

“一百年前？”阡欢陌回想了一下，大概正是自己从‘生死场’出来后去往典当行当职的那个时间，所以她和孔留白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能被老大看上的人，肯定不会是泛泛之辈。”

“是不是泛泛之辈就不清楚了，只是一百多年的时间都龟缩在自己的宫殿里，没有参加过任何征战，没有取得任何战功，说他是战神？有谁服气？”

“老大身边不是一直只用古刹战神护身吗？为何……”孔留白挠挠头不解道。

这个问题明显触了忌敬的痛点，他对孔留白这种驻留它界的外使本来就非常不屑，但是碍于阡欢陌的面子，勉强没有发作。

阡欢陌见状，故意加了一把柴火，幽幽笑道，“咱们老大最亲信的不就是你们吗？古刹战将自古以来就是咱们修罗界的灵魂所在，如今，怎么就用上了不明不白的人了呢？”

“还不是那个人的妖术吗？！”

“妖术？”

“这么说那个人有很厉害的法术了？”孔留白的眼睛闪动了一下。

“不过是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他狠狠地瞪了孔留白一眼。

孔留白满腔委屈：怎么又是我？

“你可知他的名字？”阡欢陌不冷不淡的问了一句。

“没人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现在就住在上古非天宫殿。”

“非天宫殿？！”

“他现在居住的地方是那里？”

阡欢陌和孔留白一时愕然。他们自然明白‘非天宫殿’的概念，那是上古修罗之神的府邸，‘非天’不仅是个名字，还是整个阿修罗鼎盛时期的标志，是不灭的传说。

如今将‘非天宫殿’让一个初来乍到、身份不明之人居住，是何道理？

“呵呵，知道了吧……修罗界变了，咱们老大也变了！”忌敬低声表示他的不满。

“修罗界没有其他人知道吗？”

“大帝已经被他蛊惑心智了，百般隐藏维护，近百年，也只有几个亲将知道此事。”他看了俩个人一眼，“你们说话也小心一点，这种秘史若被它界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孔留白望了一眼修罗大帝，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物，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禁动了一探究竟的想法的念头，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突然cue到了名字。

“典当行的人来了吗？孔使来了吗？”罗修坐在王位上发问。

听到召唤，孔留白急忙将适才危险的念头按下，“孔留白参见大帝！”

“阡欢陌参见大帝。”孔留白和阡欢陌同时出列，上前施礼。

听到修罗大帝说话，适才满场欢腾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帝罗修面露笑意，“很好，你们两个人都来了！”他指了指阡欢陌，“爱使，近百年来典当行的生意如何啊？”

“禀告大帝，一切安好。生意的详细情况都已经时时做了记录上传与您了。”阡欢陌上前回答。

“嗯，账面上的情况确实比起孔使者在任时要好看许多，很好。”

孔留白人在旁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不过，孔使，你之前做的已经很是不错了。”大帝适当的找补了一下，“你们都做的不错，希望往后相互协助，取得更好的成绩！”

孔留白勉强找回一点面子，窝在旁边不再说话。

阡欢陌也识趣的施完礼退到一旁。

“阿修罗的日益强大，是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功劳，你们是我们修罗界的希望，是我罗修最好的子民！大帝罗修环顾一周，慢慢的说话，“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里，有一个重要的人，我要给你们介绍……”宫殿的墙壁上因为神力的骤起，隐隐闪现着红色的光芒。

所有人都望向他，屏住了呼吸。

他朗声道，“你们知道我们阿修罗永世不灭的传说是谁吗？”

“非天！”场下所有振臂高呼。

“没错，就是非天，就算飞灰湮灭，上至不色天，下到死斗坑，也绝不会毁灭的上古战神非天！”

“他重生于百年之前，在百年时间里恢复了神力，今天我要带他与你们见面。”罗修伸手拉过一直站在他身侧的黑衣人，因为沸腾外延的神力，让他的眼睛变得的逐渐微红，“他，就是我们阿修罗界，护法神天天龙八部之一——非天！”

“非天！？”场下一片惊呼。

一个古刹战将在场下高声发问，“敢问大帝，非天是我们阿修罗的至高荣耀，您因何断定他就是非天？”

“是呀，非天早在万年前就战死了，灰飞烟灭，不仅是修罗界，整个七界也寻觅不到半点踪影啊。”

“传闻不是说他早已遁入空界了吗？”

“脱离修罗？”

“上古战神非天连同着先帝……”

场下顿时人声鼎沸，此起彼伏，热议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一枚黑色利剑像闪电一般，快而迅速的直接刺向了刚才发问人的喉咙，电光火石之间，被刺穿的喉咙已经代替了某人给出的答案。

那柄利剑夹带着一丝黑气，穿透了一名古刹战将的喉咙，像挂一条死鱼一样将他钉在了身后的玄柱上！

适才喧杂的场面骤然寂静了下来，整个大殿，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在修罗界，在修罗战场上，向来只有胜者为王！

孔留白的后背瞬间流下冷汗，他用发颤的声音低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剑封喉吗……”当然，没人回答他。

那个黑衣面具人从适才的暗处走了出来，他站在前面，阴郁低沉的声音透过面具传了出来，“还有谁？还有谁有疑问？”

听到声音的孔留白心里莫名像经历地震一般颤动着。

罗修对刚才的那一幕似乎并无太大惊讶，他看了一眼黑衣面具人，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随即拍拍手，对着场下所有人说道，“看到了吗？非天就是非天，他的出现和存在从来就不应该有任何的疑问。”他目中的红光慢慢隐去，“非天向来不是单独的存在，他是整个阿修罗历来的灵魂所向。从今往后，除了我之外，他就是这整个修罗界最尊崇的存在，你们要像面对上古战神那般追随他，信任他！”

“啊……真的是非天战神！”

“是大帝将我们的上古战将复活了！”

“上古战神复活了……”

“我们的非天回来了！！”

“非天！”

“非天！非天！……”

顿时，整个大殿再一次的沸腾了起来，他们对于非天的崇拜和狂热是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止的，所有人的情绪似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的高涨，一时间，整个神殿成为了庆祝那一个人重生的狂欢——那个远古传奇非天战神，他回来了！

阡欢陌看了一眼孔留白，只见他正捂住胸口，面色有些苍白。

“你没事吧？”

孔留白盯着大殿之上的人，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阡欢陌转头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忌敬。

他作为战神代表上台发言的机会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发完言之后按照惯例可以向大帝提出一个愿望的程序也被打乱了……

只见他朝着殿上怨念深切的看了一眼，没有出声，撤身疾步离开了大殿。

阡欢陌却在无形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殿中央，坐在王位高高在上的罗修将头稍稍偏过，靠近他身边的黑衣面具人，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缓缓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对你承诺的第一步，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黑衣面具人目视远方，一言不发，谁也看不清他面具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