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关于他说——安之沉

“说好的相见，迟早都会相见，不是吗？孤风……”我又一次在夜色中唤出你的名字。

400年前的那场交易，只换回了关于你的记忆。

却还是残破不全的，没有结尾的记忆。

我默读着那些记忆的片段，想找出每次心痛的理由，可是，你把它们都藏到了哪里？为什么我怎样都看不到，找不到？

它们明明曾经存在过，我能感受到，也相信着……

相比典当行那份‘拒赎契约’上面那个无法被解除的血色封印符，更难破解的是：你我就算同处一个世界中，生而注定的无法相见；就算可以相见也无法相爱；就算能够相爱也最终会失去……

这个魔咒，你知道吗？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会拥有着与我同样的感受吗。

面对一个没有你的世界，我要如何与这个世界达成和解？我似乎永远都学不会！如果是你，会比现在的我更好过吗？亦或是更疯狂？

我每天都在重温着那些失而复得的记忆，非常担心有一天它们会被突然夺走或是突然消失，哪怕连那一点残破都不留给我。

看着窗外，记忆和默念那些过往的时候，总会发现之前没有发现过的东西，便存在了太多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想问你的问题，我将每个问题和细节都记下了，等你回来，一定记得要细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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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华府第一次见到你，是躲在角落里黑黑瘦瘦，长得最小的那个孩子。在那么多家仆之中，你是我第一眼见到的人。

华富站在身后又问了我一遍，“大少爷，你可选好了吗？”

“一定要选吗？”

“瞧您说的，您这都分院住了，少了随从打杂的怎么行？这不是当着老爷的面打我们这些奴才们的脸吗？这次华夫人特意说了，要让你先选，紧着您挑。”

我再次看向那些孩子的时候，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你，只有你的脸是仰起来一直看着我的，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闪着晶晶亮的光。

“挑倒不用挑了……我只要一个就好了。”我指着你对华富说，“就是他了。”

那一刻，你的眼睛似乎更亮了。

“大少爷，你不用再看看，您确定是选那个……？”华富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再确认。

“你没听到吗？他选的是我！”站起来还不及我腰间高的小不点，在人群中一下子站了起来，铿锵有力的大声喊道。

“这小家伙！”我禁不止笑了起来。周围的一众人也跟着哄然大笑起来。

“有没有点规矩？！小砸碎，看我不打死……”华富一直作威作福惯了，当着那么多人，突然因为一个孩子的叫嚣当众出丑，顿时气急败坏的抽出鞭子，露出凶相。

我喝道：“你要干什么？想在我的面前教训我的人么？！”

“少爷……这，这个家伙太过、没有规矩，我……”

“那也是你们挑选出来的呀。”我凑近他，向他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华管家，好处不能白受呀……”

华富眼珠一转，慌忙道：“是是是，少爷，都是我考虑不周，都是下人们办事不利，您再看看，选个更好的吧。”

“还看什么？是你选还是我选？”我回头瞪了他一眼，却瞥见你那个快咧到耳边的笑，“那个孩子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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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见面，我想问你，当初我选择你的时候，为何你要那般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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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喜欢看月亮吗？”你忽闪着明亮的眼睛望着我，“可是，我更喜欢看它旁边的北极星……”你抽抽鼻子，笑了起来。

我的心一颤：“北极星？”

“嗯，就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你用手指给我看，“在野外，如果能找到它，便不会迷失方向。”

我摁住砰砰的心跳，轻吸一口气忙道：“我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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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此，还远不止这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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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是你来华府的第三年，刚刚十一岁。

那日，同往常一样，早晨我起床之时，你早已候在了床前。

“你，一天天的都不睡觉吗？”我迷糊着眯着双眼看着你，明明前一天晚上陪我挑灯夜读，比我还晚睡，却为何每日都能起的比我早？

你麻溜的将我衣裳取过来，嘿嘿笑道：“打小习惯了，如果没有来这个地方，现在这个时间估计早就上山砍柴去了。”

“那是搁在以前，现在你在我这里，就不要老想着以前的习惯了。”

“嗯。”

“以后你不必早起，伺候我起床穿衣这种事不是还有旁人在做吗？就算没人做，我自己还不能穿了吗？”

“我乐意早起在这里。”想不到你还嘟起了嘴，露出一副孩子般的模样。

“啥叫你乐意？”

“就是乐意跟着你。”

“这么不听话，你烦不烦呢？”我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穿好衣服。

你赌着气：“不烦。”

“不烦？”我不忍再逗他，“好，你是不烦人的小狗崽，行了吧。”

“嗯。”你竟笑了起来。

“还真想让我把你当小狗崽养着吗？”我禁不住笑出了声，斜着眼看着你一脸得意的笑脸。

“不是当你的小狗崽吗？”你一脸认真。

我噗嗤笑了出来，“你还真是……来者不拒呢！”

“小狗崽崽在我们家乡话里……”还没说完，你就咧着嘴，又笑开了花。

“啥？狗崽子在你们家乡话里是什么意思？”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并不搭话，却笑的更猖獗起来。

“那狗崽崽，你是定要做本少爷的跟屁虫？黏人精了？”我憋着一脸坏笑。

“……只要你肯，叫我啥都行……还有，少爷，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摆出那么幼稚的表情？太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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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记得那个初秋，我们一起吃早饭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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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你饭也没吃几口，心中纳闷，“孤风，你暗戳戳的在那儿一直搓手做什么？”

你停下搓着的那双小黑手，怯怯的问道：“少爷，我想，我可以……可以学武功吗？”

我搁下碗筷，不解，“好端端的为何要习武？”

你低着头不语，良久才嘟囔道：“就是想学，喜欢学……”

“既是你喜欢，那就学呗。”我继续喝粥，懒得听你在旁边欢呼撒欢。

我继续慢慢说道：“很高兴你能有上进的心，你也总不能做我一辈子的家仆，有了一技之长，去了别处好好闯一闯，出人头地，也不枉费我喂养了你这么些年……”

然而欢呼雀跃的你仿佛并没有听到我的推心置腹，和对你未来的谋划，我摇摇头，只能继续喝我的粥。

不过，你要学武就学吧，为何4年之间要硬生生累跑了7位师父呢？你可知，为了请那些师父，我那可是托人寻遍大江南北，重金请来的高手啊……而且，习武之后的你饭量大增，一个半大小子食量为何会那么大呢？那段时间，养活你一个人等于要养活5、6个人吶……

自从习了武，你的个头也一年比一年窜的急，本来不及我腰身高，4年之后竟比我还高了半个头，那段时间我时常担忧两件事情：一件是担心我这院里的伙食费够不够，另一件是真心怕你长得太急太高，停不下来了可如何是好……

还好，到16岁那年你的个头基本算是稳定了下来，同时也成了华府，不仅是华府，乃至整个京城最能打的人。

京城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你参加了两届便夺了两次擂主，可惜之后便说什么也不再去了……原因是获得擂主称号之后，一个京城王爷看好你，想要你去做贴身侍卫，问父亲要了几次，你都躲着藏着装着病，无论如何也执意不去，最后没有办法，也只好不了了之……

我当时想不明白，你费尽气力学了一身绝佳武功，不就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出类拔萃、出人头地吗？你从小便是一个下定决心就一定会做到最好的性子，一直以为你会凭着这一身的功夫去游历江湖，创宗建派，最后四海远名扬，倘若任何一个环节需要我帮忙，我都会倾力相助的，怎么说，那么小的时候把你捡回来，养成一个顶级厉害的人，以后想想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啊！

因为我记得你说过：你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有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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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不知道，有一些不可更改，是早早定下了的，它是什么时间出现的？又在哪里改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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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绿色。”你看着一堆布料，咧着嘴笑。

我看看布料又看看你，“马上就要过年了，穿的喜庆点不好吗？选那块橙花色的多亮眼。”

你摇摇头：“还是绿色。”

“怎么这么喜欢这个颜色？”

“少爷，是你说的呀。”仗着比我高半个头，那些日子尽是一直用眼睛俯视着我。

“我说什么了？”我仰着头白了他一眼。

“你说绿色，代表希望。”他一字一句的在我脑袋后上方提醒道。

“代表希望怎么啦？”

“有希望，就代表日后好相见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有没有跟着先生好好学习？”说的我一头雾水。

“不管，就它！”

我点点头，无奈道，“好好好，绿色是希望，你记得牢，记得好，确实应该好好夸夸你，但愿我说的别的话你也能记得这么好……那，以后本少爷给你选任何东西都是绿色，可好哇？”

“不可！”他脸色都变了，“有一样不可……”

“怎么还挑挑拣拣起来……哪样？”

“帽子……”

“哈哈哈，反应的还挺快！小瞧你了啊，现在啥都懂了，是吗？”我从上到下，好好端详了你一番，不曾想倒是你先害羞了起来，低下头连着耳朵根也红了起来，在这两年里不多见的孩子气又突然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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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不住又想到你小时候的样子，总是仰着脸看着我，眼睛纯净明亮。轻轻夸你一句，你便红着脸开心老半天。

我的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心中那纠缠的痛稍稍缓和了一些。

“你现在在哪儿？”

“那里不冷吗？”

“看到外面的人来人往了吗？不知道，那一天，你牵我去往的集市，站在人群中，那浓浓的烟火气息，是不是这个样子？如果当时能看见就好了，不，那样就很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