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在谢府中玩了好些天。
谢府是江南模式建筑,彼时荷花已经残了,并不妨碍她欣赏水乡的景致。
秋天的脚步慢慢来临,但是金陵的草木还是绿如翡翠,四季常青,不会凋谢。
她游船时遇到了谢家的五小姐谢禾,谢禾虽然只比清嘉大一岁,但是却是个温和的大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金陵贵女圈的典范。
那天谢琰出门了,谢禾看到清嘉带着秋收孤零零地划船,像是孤独极了,于是给她分了点自己做的莲子糕。
清嘉当时没吃,只是笑着说是还饱着,但是后来才知道清嘉游着船儿,连午饭也没吃,不吃她的东西只是怕她的莲子糕中有毒。为了隐瞒这个谎,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吃东西。
谢禾是金陵商家首富,哥哥又是府官,在父母庇护下长大,未经尔汝我诈,她第一次见防范心这么强的姑娘。
她不参与父兄的筹谋,也不知道清嘉身份,只是有些可怜她,下一次就避免给她拿吃的,只是和她说说话。
谢禾对她说起自己的未婚夫,她未婚夫是兄长手下的一个小官,官职不大,但是尽职尽责,见过几次面,对她也很好,父母都很满意,她年底就要出阁了。
说完了,她又问清嘉,“嘉嘉,你也及笄了,家里人有没有给你相看过夫婿?”
“有啊,”清嘉想了想,说,“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我爹给我和一个人定了婚,那个人身家显赫,但是订婚后,他就死了。”
“啊?”谢禾略微惊讶,“死了?就这样?没了?”
“没错,就这样,”清嘉平静地回答,“第二个更不靠谱,长得丑,出身不好,我都怀疑想要给我定亲的那个人瞎了眼了。”
第二个是苏乙,谢琰想要定的,暂时未遂。
谢禾问:“那你自己有喜欢的人吗?”
清嘉想了想,喜欢的人吗?她心头间陡然被一阵温柔包裹。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这么和别人交换少女心事。
她思量许久,朝谢禾笑笑:“有。”
……
谢禾敲击了整整一天,都没从清嘉口中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第二天,谢禾突然被母亲叫了过去,母亲竟问她:“你是不是和清嘉姑娘很熟?”
“是。”
“那这里有一件有关四郎的事,四郎不在,我也不好插手,正好四郎和清嘉姑娘一块,你带过去,让她处理吧。”
谢禾有些奇怪:“什么事,母亲?”
……
然后清嘉就被请到了谢禾院中,看到了黄月父女。
她顿时感觉一阵窒息,她想,她体内的毒恐怕在蠢蠢欲动。
谢禾说:“是这样子的,他们俩今天跪在我们门前,要见我四哥,四哥不在,就只好让你来解决。”
谢琰已经一天没有回来了。
清嘉扫过面前的人,觉得这人是真的烦:“有事吗?”
黄月紧张地看着清嘉,她心中知道这个人就是前朝遗孤,今朝前储君,也没怎么接触过,唯一一次接触她给她留下的还是个冷漠的映象。太说话有点断续:“公子…公子他替我还了钱……我…无以为报……”
“不用感谢,”清嘉打断她的话,“以身相许就更不用了。”
黄月脸微微泛红。
倒是黄海脸色一僵,接了话:“小女哪怕是做妾,也配不上公子。”
“确实配不上。”清嘉平静地笑笑,清嘉的嘴不是好惹的,她从小和宋漓吵架,练出了一把气死人的本事,可放可收。清嘉本就对黄月印象不好,但是碍于他救过谢琰,清嘉嘴上的功力只开了三成,“如果你们想借着报答的借口来攀谢琰的话,不好意思,这恩我替他拒绝了。”
清嘉看了一眼需要两个家仆搀扶才勉强站立的黄海,补了一句:“哦,对了,黄伯伯年纪大了,就该去好好养着伤,不要随意出门,这哪里跌了磕了碰了就不好了。”
黄海梗着脖子,被清嘉噎了一下,但是心知清嘉是李家遗孤,不好和她争吵。耐着性子说:“老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也并非想要高攀公子,只是有恩就要报,我只是想着我这一把老骨头已经对公子没什么用了,但是月儿这丫头从小随我习武,今年也就二十二岁,希望留在公子身边,当把刀。”
清嘉微微一笑,突然回头问秋收:“秋收,你当年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谈到往事,秋收淡淡地:“和百人一起进入毒营,每日被种下毒药,自己解毒,等到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自己的时候,便开始进暗卫营训练,与千人厮杀,最后剩下十人方可真正进入公子的暗卫团。”
谢禾忍不住“啊”了一声,原来秋收姑娘有那么悲惨的经历,她从来没有想到。
“诺,你看,秋收也是二十二岁,”清嘉双手合抱,“你以为谢琰身边的暗卫那么好当?他的暗卫都是千里挑一,为了能在最关键时候能够成功保护主子,而不是一群只会前仆后继不要命的废物,想当他的暗卫,你觉得就你这点功夫够吗?直接去暗卫营报道,只怕你没杀出来报恩,就已经死了。”
“哦,对了,”毕竟不能真让人去暗卫营,不然真死了就不好了,为了让她死心,清嘉又说,“要不这样吧,给你一盏茶时间,你要是还在这屋子里,我就让你留下。”
说着,朝秋收抛去一个眼神:“下手轻点。”
秋收怎么会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她虽然不知道清嘉是怎么样讨厌上黄月的,但是主子是讨厌黄月没错,她朝主子回了个眼神,嗯…殿下,我了解,我都懂,下手不会轻的。
很久没有松动筋骨了,真不知当年练出来的身手还在不在?
清嘉没有见过秋收出手,慢慢地去泡茶,坐下来准备好好观赏一下。
结果观赏了半盏茶没到,她就已经看到黄月倒在外面,脸上青了一块。
“行了,黄伯伯,”清嘉放下了茶壶,“不是我不答应,只是令千金确实羸弱。谢禾姐姐,先请医师给她看看伤,然后帮我送人吧。”
说着,清嘉起身要走。
“等下——”黄海喊住了她。
这一趟,他的确是有私心,因为女儿嫁人失利,以后再嫁很难,加之谢琰的重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会儿才想到个两全的办法。
就是让女儿当暗卫,以后不愁出路,也可以趁此报恩。但是却被拒绝了。
他知道清嘉不会和谢琰一样,因他的旧情而纠结,只可惜他来得不是时候,谢琰不在,他也不好再来一次。
他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只是这女儿的未来要紧,他再怎么说也是当年王爷的第一侍卫,女儿自然也要追随已经成为谢家公子的王世子谢琰,想到这里,他咬咬牙,“既然小女无法胜任暗卫,请让小女成为公子的侍女,伺候公子。”
清嘉忍不住冷笑,能跟着谢琰身边贴身近侍,都是暗卫出身,比如冬藏,还有现在的夜一夜二,不仅仅要侍奉生活起居,还要时刻注意主子安全。
她当不了近侍的。
但是这么死缠烂打,自取其辱,别怪她不客气,“那好,秋收,给她安排个工作,侍奉公子就不必了,来侍奉我吧。”
秋收心领神会,殿下是要整人了,她了解,这会在心底好好清算着,该安排个什么样的位置,干活最苦最累,而且还不能让殿下时常遇见破坏心情,更不能随便跑去公子面前告状。
想了想,她觉得人还是不要搁自己院子里好,还是待会问问掌家主母再说。看看谢家哪里还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