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大雨即将来临。
“四天过去了。”
秋收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对旁边的冬藏说道:“我们该出发了。”
“不,再等等,”冬藏怔怔看着天色,“再等等。”
“等?”秋收脸色不太好,碍于身边的暗卫都在,她才没有爆发,“公子吩咐了,三天他没有回来,我们立刻前往金陵,昨日已经是第三日,你说多等一日,而今时间已到,立刻出发不得迟缓,你是要违抗公子命令吗?”
要不是冬藏才是暗卫之长,谢琰不在,所有人都得听她命令,不然,秋收才不会这么和她慢慢打太极。
“秋收,”冬藏转过身来,看着她,“这些年你跟在李清嘉身边跟多了,是都忘记公子才是你的主子了吗?”
听到这话,秋收勃然大怒,“你放肆,公主殿下的名讳,是你可以随意称呼的吗?”
冬藏冷笑,“秋收,你是真忘了本了,你忘了当年你那妓女娘死后,你爹把你从家里赶出去,你差点饿死,是谁救了你吗?”
“你!”秋收气急,就要拔刀,
周围的暗卫看着不对劲,连忙上去去劝架。
“秋收姐姐,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
“对呀,不要打架!”
秋收这才收起了刀,依旧死死盯着冬藏眼睛,倏尔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冷笑着道:“是,公子是救了我,但是我心忠于公子,他的命令我从不敢违,怎么会像你,居然对自己的主子动了感情!”
冬藏的心陡然一震,眼底神色不禁慌乱了起来。
秋收继续说:“正如当年和公子入宫,我受公子吩咐跟着殿下,而你继续随公子办事,倒是够尽心尽力的,还生了那龌鹾的心思,我奉劝你一句,凡事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公子心心念念的人是殿下!你还是把你那心思给收起来!”
“你不回金陵,我走!你们谁愿意和我走的就走,愿意跟她留的就跟她留,我一概不拦。”
说着,秋收从二楼阁楼里跳了下去。
冬藏被秋收一语戳中内心,支支吾吾竟不知道怎么回话。
雨幕如珠帘。
仿佛冬藏第一次见到谢琰,那时候,他才十二岁,比她还要小两年,却显得格外沉稳。他撑着伞,从马车上下来,一步步走到泥泞的她面前,问:“你家人呢?”
她埋头看着他的白靴,凭意识木纳接话道:“他们不要我了,家里没钱,爹要拿我卖了,小郎君你要买我吗?”
有声音在上边响起,他说:“我有一个朋友,她也没有家人了。”
这清澈的声音仿佛穿过云雾,透入她的心中,她一抬头,正好看到谢琰浓黑的眼眸。
大雨淅淅沥沥,秋收走了,暗卫也有些动摇,在后头面面相觑。
……
“咳咳咳咳……”
半梦半醒间,李嘉嘉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下面已经红了一块,染血的地方惊心动魄。
李清嘉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刚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疼,浑身上下都在疼,但总归没有现在难受,她已经咳了很久,偶尔会昏死过去,偶尔又从中醒来,咳嗽一声接一声,一口口血呕出来,比她受伤流得还要多,没完没了了。
她分不清梦和现实,明明最初受伤的时候她意识还尚是清醒,如今也迷糊不清,明明都已经包扎过伤口,止过血了,为什么还会这个样子。
李清嘉现在和谢琰在小山村中,他们借住在这里,村中的老大夫替李清嘉看过伤。
老大夫擦了一把汗,对谢琰道:“这小娘子运气还好,她受的一箭速很快,伤未及心脉,单单看伤,是不会伤及性命。”
谢琰眉头紧锁,他看着李清嘉又昏睡过去了,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血迹,问:“既无性命之忧,为何她一天天严重。”
他们来到这小山村里三天,清嘉第一天还没有什么事,第二天还开始咳血,第三天就更加严重,神志不清。谁相信她没有事,何况是谢琰。
他几乎三天没敢合眼,替清嘉换了好几次血衣。最后一次醒着的时候,半睁着眼睛,虚弱地问他:“谢琰,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笑了笑,“没事,刚刚喝了药,这只是副作用,将淤血都吐出来,你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都冰凉得可怕,他心里恐惧笼罩,心神不宁,他用尽全力强颜欢笑,他的话就是清嘉的全部希望,他不能再她面前害怕。
老大夫挠挠头,“可能是中毒了吧,慢性毒药,都是慢慢发作的,但是能不能解我也没把握,我再给她开几副抑制毒性的药吧,你带她去小镇里,那里的大夫懂得比我多。”
没办法,他一辈子也只是在村里行医,村里人中毒也只是毒蘑菇,蛇毒,或者买砒霜自尽的,他哪见过其他太多其他的毒药呦。
谢琰脸色发白。
李清嘉依旧双眸紧闭。
他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吧几分,她一次次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很害怕,哪一次她就这样子睡着了,就不再醒过来。
有士兵对战都会在箭头上抹毒,谢琰想应该就是那时候中的。
他低身结下她身上的血衣,拿银子朝借宿的大娘又买了一套。重新套在她身上,然后把她的头发一寸寸梳理好,动作轻柔,仿佛她就是睡着了,不敢吵醒她。
然后抱起她,离开院子。
出门时见到院子的主人大娘,大娘惊讶:“这么快就走了吗?你娘子的伤还没好呢!”
“嗯,”谢琰轻声回答,熬了太久,加之他本身身体也不太好,自个也是半斤八两,嗓音沙哑着问,“麻烦,能帮我们找一辆马车吗?”
这些天他和清嘉孤男寡女在别人家里借宿,加之谢琰不想让别人碰清嘉,帮她更衣沐浴,擦脸胃药,都是一人打包,这里的人都默认他俩是夫妻。
李清嘉中毒,性命攸关,他要立刻带她回金陵,找最好的解药,她要是活不下去,他也不会再活着。
……
李清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是在马车上,车马劳顿,颠簸得她有些难受,胸口始终闷着一股气,一瞬间,喉口发血腥气渐渐上涌。
“清嘉?你醒了?”
她挣开眼睛,自己身体沉沉浮浮的,仿佛躺在云端。
可是她没有躺在云上,而是正被谢琰揽在怀中,她喉咙痛,张口就想呕血,但是触碰到谢琰憔悴的眼睛,都硬生生爸血腥给咽了下去。
她努力抬起胳膊伸出手,摸了摸谢琰的脸。
他真的憔悴了好多,如玉一般的公子,为了他落了个狼狈的样子。
李清嘉张了张口,声音嘶哑:“我们去哪?”
“金陵,”谢琰抱住她,“你会没事的。”
李清嘉分明感觉到,谢琰抱她时身体在颤抖,她脑子胀痛得厉害,从前她似乎没把命当回事,要死就死,要活就活,听天由命,可现在,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点。
她的命,似乎已经不再只属于她自己了。
她死了,谢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