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长和牧师挤在小黑屋里干一些不能让广大人民看见的事情之时,冯世结束了和食尸鬼威廉的对话,重新加快步伐往家里赶。
他想要验证一个猜测,一个非常重要,会决定未来发展的猜测。
冯世赶到家,发现阿比盖尔正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前方,似乎是在发带,细腻白嫩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卷弄略带湿气的长发,时不时傻傻地笑上几声,就连她最喜欢的叔父走到她面前都没有注意。
“诶嘿嘿~”
就像是这样。
冯世一脸鬼见了他的样子,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想。
伸手,在阿比盖尔面前挥动,冯世呼喊:“嘿!丫头!醒醒!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然后冯世看到阿比盖尔的表情一点点凝固,恍如看到什么大恐怖之物一样慢慢扭曲,最终定格为世界名画《呐喊》的模样。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阿比盖尔无声呐喊,干坏事被爹妈发现的惊惧完美传递给心中的神秘声音,然而某个存在只能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少女此刻的不妙心情。
倒不如说,足够一脚把上帝踹开占据祂位置的泡泡只觉得女孩的担心非常的幼稚、低效和愚蠢。
好在这是所有碳基生物的通病,泡泡并不在乎给予更多的耐心,就像是无数铲屎官对待自己的猫主子一样,给出了一看就是没有设身处地思考的建议。
/你为什么不直接向他坦白一切呢?/
我要是能坦白还要担心什么啊?!
然而不管阿比盖尔怎么追问,得到的额回答都一模一样,让女孩不禁怀疑对面是不是开了被后世成为自动复读的功能。
没,没有办法了!( T Д T)
阿比盖尔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瞄冯世,一副随时会缩成一团的样子。
“教父,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一定不要害怕。”
冯世眉头都没皱:“我和你叔父是密斯卡托尼克毕业的专业调查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们不会怕。”
不是你害怕,是我害怕啊!
但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阿比盖尔硬着头皮往下说:“我脑子里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和我说话。”
“哦,他是不是说自己叫真理,还是说自己叫犹格索托斯,亦或无尽虚空之王、移星者、万物之基、地震掌控者、门之主、……”
冯世在阿比盖尔呆滞的目光中念出一大串名字和称号,最后总结道:“……太初的全能的永生之主、乌梅尔·亚特·塔维尔,这些名号中的某一个?”
“啊这……”阿比盖尔一时语塞,心中却惊涛骇浪。
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教父你不是应该问我是不是被恶魔附身了吗?为什么你报奇奇怪怪的名字比报菜名还要熟练?难道你其实是异端审判庭的骑士吗?
/那倒不是,你教父之所以这么熟练,是因为他算是我的司祭。/
o_o
w(゚Д゚)w
∑(°Д°;≡;°д°)
我到底在担心什么东西啊?!我是笨蛋吗?!
在冯世越发莫名其妙的目光中,阿比盖尔气鼓鼓地回答:“他说你是他的司祭。”
“哦,那是老板没错了,我还以为他把我忘记了。”
“他让我告诉你,‘我并没有忘记你和你肩负的使命,只是因为时间永远站在我们这边,所以我摸了’。”
“绝了!前一句确实是他会说的话,后一句……他老人家最近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教父……”
“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阿比盖尔眼中蓄起泪水:“我好害怕我不正常,你们会不要我。”
冯世沉思片刻,莫名其妙地反问:“我怎么会不要你?而且你觉得我们这一家什么时候正常过?”
阿比盖尔:“啊这……”
冯世颇为无辜:“一开始我们以为你是普通人,所以没有向你透露世界的另一面,后面我发现你具备这边世界的资质,不也告诉你一些事情了吗?
但那时我依然不确定你和老板有关系,所以我不打算带你进入这个更加残酷的世界,所以没有过多深入。
可说完全隐瞒,那断然没有。”
好像……还真是?
阿比盖尔愣在原地,无数听不懂的话组成的洪流在她的思绪中横冲直撞,让她回忆起被无知支配的屈辱。
是的,教父确实和她提过泛信仰和多神教、一神教,灵魂的本质之类的东西,但这些记忆中夹杂了大量无法理解,难以言说的大道理联系在一起,说是古神的低语也不为过。
女孩当时精确领会到冯世想要传达的“不用担心”,便果断地把那些过于硬核的知识抛诸脑后,快快乐乐地体验新生活。
然后她终于明白,课,是跳不掉的,那些自以为逃掉的课,都要在后面加倍补回来。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女武神,也不是所有的外挂都叫风灵月影,那些逃课的狼终将受到制裁。
于是积蓄的泪水终于没忍住,流了出来。
哇的一声,阿比盖尔哭了。
“呜哇哇哇!我是笨蛋!那么明显的东西我竟然全都没有发现!”
冯世揽着女孩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们不嫌弃,我也养得起,就算你是笨蛋也不用怕。”
于是阿比盖尔哭的更伤心了。
“教父你是大坏蛋!”
“对对对,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年头谁愿意做好人啊?那还不得活该被枪顶着,照顾好身边的人就得了。”
这下连阿比盖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地哭,尽情宣泄这些天自己吓自己的恐惧。
一通哭闹后,阿比盖尔总算安静下来,依偎在冯世怀里时不时抽噎,冯世也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充当背景。
良久,阿比盖尔收拾好心情,不安地问:“教父,我们继续待在这里会不会很危险?”
阿比盖尔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晚的番祭,她怕在祭坛上看到教父一家的脸。
“继续待在村子里,会很危险吧?”
“确实,不过调查员本就是追寻危险之人。”冯世摊手:“我遵循老板的指示来到这里,完成某个工作,是否能离开也取决于工作有没有完成。
既然你能直接联系到老板,那为什么不询问他的意见呢?”
“可是祂不是教父你的老板吗?我只是一个笨笨的小孩子,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我想他会很耐心。”
“哦。”阿比盖尔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随后她看向冯世,自己的教父,鼓起勇气提醒:“那个,是‘祂’,不是‘他’,要对神明抱有尊重哦!”
冯世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但在教女期盼纯洁的注视下,他屈服了。
“好吧,是‘祂’。”
“嗯嗯!”阿比盖尔满足地笑了,那一刻,冯世恍惚间听到了夹杂欣慰的嗤笑,却又碍于教女在场不能跨起个逼脸。
阿比盖尔模仿牧师祷告时的模样,双手在胸前合十,闭上眼,虔诚地向心中神秘的声音祷告。
在遇到冯世一家之前她就是上帝羊圈中的黑色羔羊,好奇地眺望遥远的海平线,内心时刻躁动着,但被神的箴言牢牢束缚。
现在羊圈的墙角被冯世和犹格索托斯挖了个干净,跃跃欲试的黑色羔羊不再抗拒天性。
第一次,阿比盖尔看到了前半生未曾见过的景象。
无尽的直线和圆弧相互交构,衍生出无穷无尽的角度,只存在于数学晦涩言语中的推导在此处展现,描绘穷尽犯人想象也难以描摹的真理。
蔷薇香气萦绕混沌,炽热的气泡汇聚成海洋,过去和未来于此汇聚,燃烧的星光从天而降,笼罩其中黄铜、药液和美酒为之沸腾,随后在更加冰冷的时光中凝固成型。
于是超越巴别塔的长梯将天地相连,用最华丽的存在嘲笑某个小心眼的神祇连凡人的违章建筑都要忌惮三分。
无需阿比盖尔自己走动,当踏上第一级光壳流溢的阶梯时,无形的力量便将她托起,牵引她登上颠倒的天穹。
自那天穹的无尽灰雾之上,一根又一根不知基座六边形的石柱拼接成大地,无形的力量将阿比盖尔从大地的缺口中拽出,于是她看见了恢弘的灰色石制神殿。
光壳流溢的阶梯在她身后崩塌,似乎是神殿的主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原因,近与远的界限于斯溃散,仅仅是一步之间,阿比盖尔已经出现在神殿的大门前,而大门悄无声息打开,发出无言的邀请。
“这……就是神吗?”
暴力的视觉感受将枯槁的经文碾成碎屑,阿比盖尔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超越想象的伟力,长辈从小灌输的道理在这巨大的神殿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古老典籍搭建的神像如灰尘一般渺小。
人类又如何能揣摩神的样貌呢?
阿比盖尔忽然明白了教父为什么总是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那是因为教父所见过的风景是她无法想象,更不能描述的未知。
好奇压倒一切,在神祇的呼唤中,阿比盖尔走进她人生中的第二座神祇居住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