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双份的爱

深秋飒飒的风卷落残叶,在万物萧条的季节,晚笙收获了爱情的果实。

王子轩对她极好,好到让她迷茫。

每天吃过早餐,桌上会出现两瓶温热的牛奶,一瓶给云曦,一瓶给晚笙。

每天他会把做好的笔记打印成两份,一份给云曦,一份给晚笙。

每天帮她们排队打饭,然后三个人坐在一起吃午饭。

每天送她们两个回家,美其名曰为护驾。

王子轩像一抹氤氲的淡墨,悄无声息地渗入晚笙的世界,在那张洁白无瑕的白纸上画下清浅的一笔。

晚笙把这点点滴滴记在日记本里。

她太缺爱了,只要别人稍微对她好一点,她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了。

尽管……

晚笙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有的时候云曦叫她好几声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也不再和云曦袒露心事了。

每当云曦问起,她只是摇摇头说什么事也没有。

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哪里都有云曦在而已。

云曦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夸王子轩的温柔体贴,她是打心眼里祝贺晚笙能有这样的男朋友。

晚笙心不在焉地附和,脸上却连一丝笑都没有。

云曦被晚笙这样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晚笙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读懂晚笙了,可是一夜之间,她发现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突然遥远了许多,好像她从未懂过那颗脆弱敏感的心。

直到有一天,潜伏在海底的礁石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一天是周末。

王子轩照例约晚笙出去玩,照例顺便捎上云曦。

两个女孩收拾了一番后,在雪狐懒洋洋的目送下出门了。

这次的目的地不是常去的电影院,而是晚笙从小向往的游乐园。

晚笙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

小的时候看到别的孩子一手攥着棉花糖,一手牵紧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跑进游乐园的大门,晚笙总是站在游乐园的大门口,怯生生地捏紧书包的挎带,傻傻地看很久。

她也想进去,可是每次都在管理员不耐烦的驱赶声中默默转身离开。

回家后,她看到父亲阴冷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没有妈妈,她的爸爸也和别人的爸爸不一样。

她的爸爸只会打她,不会带她出去玩。

……

晚笙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和形形色色的人流,慢慢从回忆中走出来。

耳边依旧是云曦和王子轩有说有笑的声音,明明都是天籁般的嗓音,合在一起却那样的刺耳。

晚笙插上耳机,装作听歌的样子,垂下眼帘。

等到了游乐园门口,王子轩把早就准备好的三张票拿出来,去检票口排队验证后,带着云曦和晚笙进了游乐园。

晚笙跟在他们身后跨入游乐园大门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透过时光的缝隙,她仿佛窥见了那个满脸黑乎乎的小孩,一脸渴望地凝视着游乐园的大门。

她微微露出一丝笑,在心里轻叹一声:

再见了,我的……童年。

“晚笙,这边这边!”耳边传来云曦兴奋的呼唤。

晚笙回眸,看到人群中最耀眼的两个人正冲她招手。

“晚笙,你们一起坐摩天轮吧,我要一个人去鬼屋练练胆!”

晚笙刚走到云曦面前,就被云曦笑嘻嘻地推到了王子轩身边,她边说着边俏皮地跑开,好像有意制造他们独处的机会。

晚笙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看着她雀跃的背影若有所思。

难道,云曦察觉了什么不对劲。

晚笙抬眼,瞥见王子轩轮廓清晰的侧脸。

阳光下伫立的少年,帅气逼人,上身一件宽松的风衣,内衬简单随性的白衬衫,胸前的扣子故意留下几颗半扣不扣,露出流畅的锁骨线,搭配清爽的牛仔裤,光是站在那里,就闪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俊朗的少年竟是她的男朋友。

只是……

他那深情温柔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抹灵动的背影,不曾给予身旁所谓的女朋友一个眼神。

晚笙低头,苦笑了一下。

“走吧,我们去坐摩天轮。”

晚笙轻轻抛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朝摩天轮走去。

王子轩追上来,跟着她走了几步,犹豫着说:“让云曦一个人去鬼屋没事么?你不管她了?”

晚笙嘴角捻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说:“没事的。”

她不去看王子轩此刻的表情,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他的脸上肯定没有笑容。

到了摩天轮跟前,许多情侣排着长队。

王子轩窃喜,再一次暗示道:“这里人好多啊,要好久才能轮上我们,要不我们先去鬼屋和云曦汇合吧?”

动情的少年想要迫切地回到他心爱的姑娘的身边。

一点错也没有。

爱情不就是这样的么?

他只不过是跟着心走。

晚笙依旧淡淡地笑着,仿佛认同了王子轩的话,又好像未曾听见,像个坏掉的机器僵硬地站在队伍的末端。

直到王子轩重复了好几遍,她才慢吞吞地说:“我想先坐摩天轮。”

倔强的少女死守着内心最后一丝希望。

纵然心里酸楚的泪水泛滥成灾。

也不肯认输。

王子轩只好沉默地陪着她排队。

两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像一滩无望的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晚笙看着前面一对对幸福的情侣,有的勾着小手眉来眼去,有的说说笑笑闹作一团,有的斗嘴互怼打情骂俏,那样甜蜜动人的场景,像一支支利剑刺穿晚笙酸得冒泡的心脏。

真羡慕啊,这样真实而纯粹的爱恋。

她和王子轩之间,没拉过手,没抱过,甚至连独处的时间都寥寥无几,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晚笙自嘲地勾了勾唇。

终于轮到他们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摩天轮的小舱口,随着齿轮的转动缓缓升高。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晚笙趴在玻璃上往远处眺望。

闹市中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远处的钟塔像垂暮的老人,在阳光下沉默地呼吸,驻守着这座城市。废弃的钟不再转动,细长的指针永远停留在5.:20。

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个神奇的巧合呢?

如果是一对情侣,他们可能会甜蜜的依偎在一起,相视而笑。

晚笙机械地转过脑袋,看着眉头深锁,坐立不安的王子轩。

她能留住什么呢?

留住这样一具空心的躯壳吗?

恍惚中,她想起少年不久前捧着玫瑰眉眼带笑的告白。

那果然是一场美丽的梦……

现在,是时候该醒来了。

当摩天轮转到最高点时,晚笙看着玻璃窗上少年的倒影,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说:

“王子轩,我们分手吧。”

她以为她的心会很痛,她的世界会随着这句话崩塌。

但事实上,她的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种解脱般的释然。

原来,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他。

王子轩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晚笙回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笑着。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被爱的滋味。”

“我想,我们是时候放对方自由了。”

王子轩愣在原地。

他凝视着晚笙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许久,直到摩天轮开始缓缓下沉,他才露出苦笑,叹息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晚笙垂下眼,说:“在你告白的那一刻起。”

王子轩惊愕,喃喃道:“怎么可能,那你怎么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只是想谈一场恋爱,就算这场恋爱充满了虚假和欺骗,我也甘之如殆……”

晚笙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好像在说一件跟她无关的事。

王子轩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晚笙把目光转向窗外,自嘲:“我以为我可以在谎言里自欺欺人地活着,可是我骗不了自己的心,我相信你也是。”

王子轩沉默。

摩天轮已缓缓落下,在落地的刹那,女孩满足地低语道:

“谢谢你陪我坐摩天轮。”

舱门打开,女孩转身离去。

她的背影单薄纤细,像寒风中一株羸弱的小草,仿佛风一吹便会无力地倒伏下去,可是她的脊背却是挺直的,在荒芜的原野上倔强孤独地生长着。

王子轩目送着她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他忽然有些后悔,至于后悔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

晚笙找到云曦的时候,她正坐在旋转木马上认真地吃手里的冰淇淋。

“没去鬼屋吗?”晚笙走过去问。

“啊?”云曦回头瞧见晚笙,孩子气地笑起来,说,“去啦!不过一点都不可怕,都是人类扮演的,不像真正的邪祟。”

晚笙勾了勾嘴角:“我就知道吓不到你。”

“那是!”云曦抛了个得意的眼神,转而又疑惑道:“对了,王子轩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啊?”

晚笙坐到她身边,把头挨在云曦的胳膊上,闭上眼睛,说:“他等会会找过来的。”

“……哦。”云曦应和道,就着借胳膊给晚笙躺的姿势,僵硬地不敢动。

“晚笙,你累了么?”

云曦小心翼翼地问。

“……不累,就是想借你肩膀充会电。”

“……唔,那你躺吧,我指挥一朵云给你遮着太阳光。”

“好……”

晚笙的眼角悄无声息地划下一滴泪,露出释然的微笑。

真好,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谢谢你,云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