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烈日炎炎,蝉鸣声伴着夏风显得格外聒噪,立于枝头的鸟儿正昏昏欲睡着。
盛夏的Y市里连空气中都铺满了燥热,纪可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起床玩会儿手机。
一杯冰水入腹,身上的温度也降了几分,她打开了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的电视机,新闻播报声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她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大屏幕,没由来地打了个哈欠。
“叮咚”一声,手机屏幕亮起,纪可瞥了一眼信息内容,身体有些疲倦,不愿意动,任凭手机一次又一次地响起。
由于昨晚迷迷糊糊就这么睡过去了,闹钟也没来得及设,一觉醒来时已经七点四十。来不及吃早饭,洗漱完之后纪可便去了嘉恒一中。
今天是高一新生报道的日子,校门前人头攒动,一眼望过去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纪可的肚子开始不合时宜地叫嚣,她垂首看了眼时间,决定先去一边的便利店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便利店里人还挺多,她也只打算买个面包。谁曾想自己刚挤进去,脚跟都没站稳,就被某不知名人士给撞到了肩膀,身体开始往后坠。
极其强烈的失重感使她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一秒,两秒。
本该屁股落地的她正被一只手拉着,温热的触感停留在她左手手腕上久久未散。
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修长又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背上的血管都能清清楚楚看见。
可惜纪可还没来得及道谢,只是匆匆看了眼他的长相,他便消失于人海中了。
原来长得也很好看啊。
一双桃花眼中似乎含着深情,左眼眼角下有一颗浅棕色的泪痣,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明没有在笑,却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得到几分温润的笑意。他皮肤挺白的,就像一位翩翩公子,那双桃花眼不知道可以勾去多少小姑娘的魂。
纪可眨眨眼,回过神来离开了便利店,挤进人群中看了眼分班表便去了教学楼找教室。
高一五班正好在一楼,刚进教室班主任也已经到了,纪可进门时瞧了她一眼,是一个中年女人,头发蓬松,显然是刚做过发型,模样还挺和蔼,此刻正站在讲台上翻着名单,她抬头瞥了一眼,见人也差不多来齐了,便准备开始点名。
第二排墙边正好还有一个空座位,纪可坐了过去。窗外鸟儿叽叽喳喳,蝉鸣声不间断地响起。纪可昨晚没太睡好,此时也有了几分睡意。
哈欠连天,台上班主任讲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她前面那位同学走上台开始自我介绍,纪可的瞌睡才勉强醒了。
纪可上台时还打着哈欠,眼里因为困倦,所以含着些泪水,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大家好,我叫纪可,认可的可,请大家多多指教。”
这种自我介绍压根就没有什么人愿意从头听到尾,很快下面便聊开了。
高一五班差不多就五十个人,轮完一遍正好打响下课铃。
班主任的一大特色就是拖堂拖得贼棒。她先是介绍自己,之后又讲了一些关于军训的事,发了军训服,拖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肯放学生走。
班主任叫刘娥,平日里就特别喜欢打扮自己,高跟鞋换得还特别勤。
玻璃窗上传来几声轻飘飘的敲打声,她闻声看去,一个男孩穿着黑色短袖T恤,头戴白色鸭舌帽,堪堪遮住了小半张脸,手指还停在那面玻璃窗上,作势准备再敲。
“叶绍齐?你怎么在这?”
这个傻里傻气站在窗外的男孩叫叶绍齐,是纪可的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他似是有些热,抬手掀起鸭舌帽,幅度很小地甩了甩头发,又重新将帽子盖在了头上。
“喂,不是吧?我昨天明明有给你发信息!我就在你隔壁!六班!”他气急败坏地说。
纪可短暂地回想了一会儿昨天晚上的事,随后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昨晚太累了,就……没看消息。”
说罢她立刻拿上军训服出了教室,下一刻便被等待许久已经黑透了脸的某人拽住了衣领,朝着校门去了。
“有你这样对待女生的吗?”纪可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
叶绍齐没搭理,快走到校门时才松开了她的衣领,交代两句就向停车场去了。纪可拍了拍衣领上的褶皱,站在一旁树荫下等着。
身后传来说话声,纪可侧目看去,正好对上了一道目光,那人只停留几秒便瞥向了别处。两个男生抱着军训服聊着天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似乎是要去不远处的停车场。
“好眼熟啊……”
脑海里画面一转,停在了那家拥挤的便利店里,那个穿着黑色衬衫,面上带着几分温润,嘴角似乎挂着浅笑的男孩。
“贺许,帮我拿一下军训服,我很快就来。”
他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接过军训服之后便朝着校门口去了。
贺许?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叶绍齐推着自行车过来了,还悄咪咪地站在她背后,纪可转身时被吓了一跳。
“没什么……”
今天正好是纪可父母回国的日子,两家父母当即便约好见面。
叶绍齐不知道向谁借来了一辆电动车,载着纪可在城市里穿梭着,闷热的风吹拂过两人的脸庞,纪可的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到了何处,就连叶绍齐喊她她都没听见。
直到他将车停在一边,喊了一声,回头看她时纪可才猛地回过神来。
纪可一抬眸就看见了叶绍齐那副无语的表情,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在等待他的下文。
“在想什么呢?”
脑海里不断浮现贺许的那张脸和那双好看的手,从两人遇见的那一秒开始,他就开始一步一步吞噬占据着纪可的目光。
她勾唇,轻拍两下他的肩:“我在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
接下来的三天军训时间,根据身高站队,纪可被安排在第三排,教官示范完动作之后吹响口哨让他们一排排地站军姿。
纪可有些困,昨晚恰好失眠,几乎是一整晚都没睡着,不知道是兴奋还是什么,一闭上眼脑海里自觉浮现出男孩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一时之间还有些慌乱。
教官鬼点子多,口哨一吹便让男女生面对面站。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悠悠地站好,教官又下命令要目视前方。
刚抬起眼皮,纪可就被吓得瞌睡都醒了。
一句脏话险些就脱口而出了。
纪可腿一抖,站稳后悄悄别开了视线。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贺许还能是谁。
纪可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缘分妙不可言”。此刻她也懊恼地想要捶捶脑袋,她竟然现在才知道贺许和她是在同一个班的。
明明避开了视线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瞥他,纪可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他就像是天空尽头的一道光,即使黯淡无色,却也能够再次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
虽然已经立秋,但天气依旧那么闷热,即使是坐在窗边也没有一点风吹进来。教室里一片死气沉沉,大多数人都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当然,纪可也不例外。
虽是趴着,脑袋却自觉地转向了第五排贺许的那个座位。
男孩右耳里塞了只耳机,耳机线连着MP3静静摆放在桌上,手边放着数学课本,手里握着笔,时不时落笔写了写,似是在预习新课。
他时而皱皱眉,可能是碰到了让他看不懂的题目,也可能是因为教室太吵闹让他不能静下心来思考。
每当纪可回过头看他时,心里总带着几分小窃喜,却又害怕被他发现。这种矛盾的心理难免使她有些焦虑。
由于这才刚开学不久,班上难免有些吵闹,这也是正常现象,刘娥管得也不严,便任由他们。
这节课本是物理课,但老师迟迟不来,所以就逐渐变成了自习课。
教导主任背着手一路巡视,最后停在了高一五班门前,见学生吵闹,老师缺席,也忍不住发了怒。
“老师不在,班长就坐上来管纪律,我要是再听到你们说话,全班写检讨!”
全班立马噤声,瞬间安静了下来。等教导主任一走便又开始小声说起来。
纪可的同桌叫谢延光,是个话唠,此刻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吐槽了。她碍于面子便时不时附和着点点头。
窗外空中白云不紧不慢地移动着,太阳快落山,微橙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和玻璃窗洒在了她的桌子上。纪可坐了起来,双手撑着下巴,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之间竟出了神,连谢延光喊她她都没听到。
头顶上老旧的吊扇在拼命运作着,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教室外的那颗大樟树上小鸟站在枝头叽叽喳喳,也不嫌聒噪,像是在与心仪的对象谈情说爱。
“纪可?纪可?”
她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谢延光急忙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口袋里手机振动了好几声,纪可拿出了手机,将它放进了抽屉里,视线向下瞥。屏幕上显示着有两个来自纪文勇的未接来电,她看着心烦划走了信息。
纪文勇是她的父亲,初三那年家庭矛盾愈演愈烈,已经闹到了离婚这种境界。好在几个月缓和的时间让夫妻两人和好如初,但纪可还是会下意识地避开和他有关的一切。
因为叛逆,初中时打架的事也是常有。
这几年社会治安还没像现在这么好,带刀挟持劫财的也时常出现,纪可便去学了几年散打,用来防身。
“下课了!”班上总有几个特别闹腾的,话音刚落便不见了人影。
下课铃响起时卷走了她脑海里所有的胡思乱想,她起身准备去吃晚饭,视线下一刻就落在了贺许身上。
他正好拔下耳机线连同MP3一起塞进了抽屉里,站起身来朝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