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童老他们再次驱车到达宾馆来接尼蔻和她爷爷奶奶时,她们早已经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候了。只见她们竟然还拉着两个行李箱,童老一看,连忙说道:“萨派利先生,你今晚仍然住在这里,不用带行李走的。”尼蔻听了,连忙答道:“童爷爷,那都是带给你们的礼物,是我爷爷的一片心意!”于是童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连连拱手道:“那太谢谢了!谢谢啊!”于是周毅和赵子敬又帮着把这两个箱子搬到了车上,大家就在车上坐好,往童老家里去了。不一会儿,大家就来到了童老的家,还是周毅和赵子敬帮着把行李箱搬了进去。进屋当然一阵寒暄,童裕山的妻子连忙端上了茶水,让了座,接着萨派利先生就打开箱子拿出了他从荷兰带来的礼物,在场的人都有份。外国人送礼不像我们,非得要越贵越好,主要是为了这份浓浓的心意。不过今天萨派利先生送的礼物也不便宜,是每人一条纯羊绒围巾,现在是冬天,都马上可以用到。于是大家都道了谢,纷纷夸奖这纯羊绒围巾很漂亮,做工很精致,大家很喜欢这个礼品。因此萨派利先生听了非常开心,因为他的心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接着,大家坐在一起聊起天来。首先,还是从那张照片开始,童老连忙把他的旧照片拿了出来。萨派利先生一看到这张照片,就沉浸在久远的回忆里了。萨派利先生是在一九三七年几经转折坐船来到了上海。一开始,他没有固定住处,先和几个同伴到处挤挤,随遇而安,他是一来就开始在上海找事做的,干过不少不同的工作,甚至也曾经在码头做过苦力。这张照片是在他住到童老的房子里,安顿下来后照的,还是童老带他去不远处的照相馆拍的。他对柳薏萱说道:“那时候在童老的房子里租住下来后,警察要常常来检查,外国人必须办个证件,没有证件的人会有麻烦,而办证件需要一张小照片,就是那时去拍这个小照片时,童老临时起意和他一起拍了个合影照,也是童老带他去的那个照相馆,并且还是童老代付的钱。”萨派利先生不好意思而又感激地笑了。柳薏萱也笑着说道:“还多亏了这张照片,否则还是难以找到童老呢。”萨派利先生听了,连忙应道:“对对对。”这时,萨派利先生的夫人也接着说道:“那一定是耶和华神在给你们做指引呢!”说完她连忙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起来。
犹太教徒祈祷是一件非常严肃和神圣的事。每天三次祈祷犹如我国古人的“吾日三省吾身”,在不断反省自己错误的过程中达到精神上的升华。犹太人祈祷时,通常应该面朝耶路撒冷方向,在耶城应该面向圣殿,即当今的西墙。最好在教堂或室内祈祷,若没有条件也可在露天祈祷。但不能面对杂碎物,也不能面对人或动物的画像,因有这错误崇拜偶像之嫌。祈祷时应该男女分开,教堂的楼上是女人席,女人席前置一半透明的纱帘。若没有楼上,男女之间应该要用不透明的布帘隔开。每天祈祷的内容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对上帝的赞美,第二部分是赎罪,第三部分是乞求和平与感恩。而且声音要尽最大可能地响,当然,现在他们也会注意以不影响他人为宜。还有由于妇女们会有繁重的家务,所以妇女可以不去教堂祈祷,她们每天可以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自行祈祷。所以,现在萨派利老太太就在她的座位上这么祈祷起来。而感恩也是祈祷的重要部分,所以犹太人比较注重感恩。大约这也是为什么,一听到童老找到了的消息后,萨派利先生毫不耽搁,立即要赶这么长的路过来谢恩的原因。
接着萨派利先生又说起了那次生病没有钱治病而差点死掉的事。那是一九四三年,珍珠港事件后,上海的形势更加严峻,日本人要把所有的,在上海的犹太人集中起来,在虹口区规定的区域隔离。在隔离区内的日子当然更加艰难,不过那里的犹太人硬是靠着当时的上海人的偷偷接济而活了下来。而萨派利先生就躲在离隔离区不远的童老的房子里,白天当然不敢出来。不久萨派利先生就生病了,本来就没有多少钱的萨派利,至此就更惨了。不要说看病吃药了,就连吃饭也成了问题。每天白天晚上都蜷缩在床上,连哼哼唧唧的呻吟也要压抑着不能大声,生怕被日本人听见了抓走。总算万幸,不久童老就知道了这个情况,于是童老偷偷地替他请了中医给看了病,还买了药。这还不算,还给他送来了米面,这才慢慢地度过了这个难关,活了下来。就这么着,萨派利又苦熬了几年,终于,抗战胜利了,情况才略好了些。萨派利因为没有什么积蓄,直到一九四六年底,还是在童老的资助下才返回了欧洲。但是童老的这份恩情那是无时不刻不在萨派利先生的心上呢,也难怪他今天特别激动。说到这里,只见萨派利先生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拿出皮夹,从中拿出一叠纸,递了给童老。童老一看,是一张张旅行支票,只见每张上面都填写着五万美金。按常规这么大金额的旅行支票当地银行是不给开的,但是萨派利先生早就向荷兰银行做了申请,当然说明了理由,并且出示了合法收入及税收证明材料,所以他才带来了这些支票。而我国海关也只查现金,对旅行支票没有限制的。童老看了看这些支票,然后又还了回去。接着正式对萨派利先生说道:“你小看我了,我当时帮你不是等着你今天来还钱的。你看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儿子又很有出息,根本不缺钱。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这么一来,萨派利先生倒是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是尼蔻接过了话头说道:“那倒不是,我爷爷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这是以前他用了你的钱,应该还给你的,包括利息。我们知道,命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童老听了说道:“即便这样,也不该有这么多啊。”萨派利先生听了接着答道:“要不这样,我也不说还钱了,以前就算你请我客的,那么现在开始我请你客这总没有错吧。”童老听到这才开心地说道:“好吧。那你就请客吧。”于是,萨派利先生就只好收起支票,但是接着从箱子里又拿出两万美金交给童老。童老又不接,还是嫌多,还是尼蔻打圆场说道:“先拿这两万美金先用着,到时多了再说吧。”于是童老才拿了钱交给童裕山。说了那么多,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今天为了让萨派利先生充分享受家的温暖,童老让儿媳买了菜在家里做了吃,没到饭店里去。童老的儿媳还特地去买来了馄饨皮子,以及肉,鱼等等食材。这会儿正在包馄饨呢。萨派利先生一见,连忙加入进来一起包馄饨。他说从前很想自己包馄饨,可是没条件。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接着大家一起帮着很快就包好了肉馅馄饨。萨派利是可以吃肉的,他没有这么些禁忌。
其实,大多数的犹太人不是所谓正统的极端宗教人士,所谓正统的犹太教是吃Kosher‘可食’的,一种很严格的饮食规矩,比清真严格很多倍。多数以色列人也吃猪肉,没有任何禁忌,只是有些人偏爱素食多一些。所谓正统的极端犹太教人士在以色列人眼中也是不受欢迎的,因为他们往往生很多孩子,还不服兵役,男人不工作只学习,聚集在一个小群体里面不爱外出,靠纳税人的钱来养活这个极端群体。
他们边吃边聊,都很尽兴。席间萨派利先生说道:“Tony托尼,我想着,要不这样吧,我的公司在上海再成立一个分公司,这个分公司由你来当顾问,你儿媳来负责营运,怎么样?而且每年盈利的百分之五抽出来作为慈善基金,对那些生病需要帮助的病人提供援助如何?”童老先看看他儿子和儿媳,他们俩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于是童老也就同意了。童老的儿媳现在是在初中教英语,所以有这么个机会出来锻炼一下也好。吃完馄饨,萨派利先生也就和大家一起坐着又喝了一会儿茶,约好明天去童老的老房子,也就是萨派利先生居住过的地方看看。而且他们还特别约定明天早上,不在宾馆里吃早饭,来童老家里吃烧饼油条就白粥,以及一些上海的酱菜和肉松。这些也是萨派利先生以前很想吃,而不能常常吃到的美食。大家又再坐了会儿就回宾馆了。
第二天早上,柳薏萱她们和尼蔻她们都坐童裕山公司的小巴来到了童老家里。在车上,萨派利先生看到沿途那么多烧饼油条店,真是很兴奋,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当然他知道童老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要不他就要赶紧下车去尝尝了,那些都是萨派利先生想了很久的美味。在童老家里,萨派利先生充分享受了烧饼的脆甜以及油条的清香。然后他们大家就坐车前往虹口区童老的旧房子一带。那房子现在是属于房产管理委员会的,是童老在解放后捐给房产委的。到了那里,萨派利先生下车慢慢地走了过去,熟悉的旧街道,熟悉的旧房子,只是原来的小树长大了,当然他也老了。到了那间他曾经住过的屋子前,萨派利先生眼眶湿润了,童老马上前去和现在住在这里的住户打了招呼,于是萨派利先生才得以走进去看了看,在这里他徘徊了很久,回忆着住在这里的时候的点点滴滴。离开前萨派利先生让尼蔻去弄堂口的水果店里,买了一篮子水果来给现在的住户,感谢他们允许他进来参观他们的房子。接着萨派利先生又往当年的犹太人聚集区走去,他在那里也流连了好久,思绪一直沉浸在当年的回忆里。接着大家去外滩转了转,就在那里找了一家饭店吃了午饭。午饭后,又逛了逛南京路,萨派利先生说那时他也常常来这里,不过,不是来闲逛而是来这里找工作的,他曾经在这里的酒吧以及舞厅都干过杂活。接着大家又去了萨派利先生曾经熟悉的几个地方,然后就回家了。同样,今晚仍然在家里吃了晚饭。并且和童老商谈了开分公司的事情。也就休息了。第二天,萨派利先生就要随柳薏萱她们去杭州,准备在在杭州待两天,再回童老家待一天就马上要回荷兰,而尼蔻则留下来,准备实施开分公司的计划。柳薏萱当然已经和公司领导联系过了,公司里已经做好了安排。明天一早将会有车子前来接萨派利先生一家和柳薏萱她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