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易一直在挑选帮手。
他出身不高,母族孱弱,可也做到了如今的位子。所以天地间他最不稀罕的就是血统。马才讲血统,人活一世凭的是各自本事。
所以无族无家的弃一出现,鬼方易就觉得很合眼缘。几日暗地观察,他觉得弃简直就是自己的的另一个化身。睿智、冷静又有实力,就连对美色的爱好都和自己如出一辙。
战事紧迫,族内境外千头万绪,鬼方易迫切需要多个得力助手。今日议事,左骨都碰巧把弃带了来,鬼方易早不记得巫女的事了,只觉这是天意,那便正好看看弃的本事。
此人武力、心智都出类拔萃,且看他在战场上嗅觉如何,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老阳鬼说了一大堆,真假掺半,泥沙俱下。弃听得很认真,鬼方易看得很认真,连弃脸上的细微表情都没有放过。末了他问弃:“听出什么了吗?”
一群人都朝弃看过来,交错纵横的目光中有忌惮、有轻蔑,也有好奇。好奇的是那个女宗主,白鬼晨。
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拢膝正坐,大大咧咧盘膝坐在一众男子当中。垮裤短衫配着珠玉串饰披挂一身,愈发把她的美艳衬托出了棱角。
弃没有说话。白鬼晨等得不耐烦了,一只圆润臂膀支在膝盖上,下巴一抬催促道:“马羌的,说话呀。哑了?”
剩下七个人互相飞着眼风,等着看他怎么办。刚才老阳鬼使坏,压根没说是那个族裔,这马羌人听了个半拉,能听出来什么才怪。
不料弃一开口,八个人都愣住了。
“诸位说的是井方。”
鬼方易不置可否:“怎么听出来的?”
弃指了指那张牛皮:“鬼方举旗灭商,太行山是最大的障碍。诸位聚集在此,讨论的肯定是太行山附近的战况。
而商人在太行山下只设有下危一处甸服国,甸服国再大,其主人也只能称候。刚才这位宗主却说的是方伯,整个太行山东线有方伯的,只有井方一处。”
白鬼晨拍手叫好,腕子上的骨串铜片叮当乱响。黄鬼宗主很不高兴地咳嗽一声,得了她一个白眼。
弃没有搭理这几个宗主之间的暗流涌动,转向鬼方易:“你们说井方干吗?下危和沚邑才是大邑商的门户。”
不管这些鬼方人为什么会提到井方,自己都得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开。因为父亲如今很可能正在井方迎娶新妇。
白鬼晨把刚才他们的争执重复了一遍,弃微微侧目,围困下危的主将居然是个女子!鬼方九宗战力实在可怕。
“你觉得呢?商王那老头是不是死了?”白鬼晨不知道对方的脑中已经转了几百个圈,只顾追问弃。
弃看了看鬼方易,从容道:“我并不知道鬼方与大邑商的具体战况,所以不好判断商王死活。但恐怕族长易是认为商王没死的。”
鬼方易的微笑证实了他的说法。老阳鬼不愧比其他人多活了几十年,立刻明了:“族长,你不会怀疑商王去了井方吧?”
弃一抬眼,正对上鬼方易的凝视。他没搭理老阳鬼,轻轻一拍弃:“你心里有事。”
“是。”弃大方承认:“我不明白井方和商王有什么关系。”
鬼方易伸出马策,点着牛皮地图上的太行山脉道:“此山势高峰险,绵延不绝,我方想翻越此山进入大邑商是不可能的,只能攻克下危,从此地入商。
一旦下危到手,我方九宗长驱直入,下危附近的农耕小邑必定无法驰援商军。到那时商王只能从附近大邑急调军队来堵截,纵观太行东线,有此实力营救商王的,只有井方。”
如今下危被白鬼部围得疲惫不堪,商王却不在下危呆着。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回去征兵,要么他去了井方收买井方伯。”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赞叹族长算无遗策。弃暗暗心惊,鬼方易几乎算对了。
鬼方诸宗主兴奋了,纷纷聒噪着向鬼方易进言。白鬼晨不关心商王去了哪里,她觉得应该集中兵力,趁机攻陷下危才是正经。
这说法引起了一小半人的赞同,黄鬼宗主甚至开始推算黄鬼部主力需要多久能赶到下危驰援。老阳鬼和玄鬼左谷蠡则觉得,这搞不好是个陷阱。
“万一这是圈套怎么办?商王故意示弱引诱我们进攻下危,然后突发大军阻击,那损失就大了——下危地势平坦,那可是战车的天下。”
双方争执个没完,谁也说服不了谁。鬼方易也不急着下判断,只是两眼放空看着殿顶横梁,一言不发。弃探询地看着他,鬼方易只是微微一笑:“等等。”
他等的人居然是巫华。
黄鬼宗主几乎和玄鬼左谷蠡动起手来的时候,巫华进来了。她显然没想到弃也在这里,微微一愣。
玄鬼左谷蠡得了指示,把众人的争执讲了一遍。鬼方易问她:“你久在大邑商,对井方知道多少?商王有没有可能在井方?”
巫华正襟危坐,语速很慢,弃觉得她正在飞速思考。
“井方的位置极险,人口繁茂,兵马强盛,一向自成一统,不与其他族裔联合。历代商王都会拉拢井方伯,但极少听说井方勤王出兵。毕竟山高路远,商王无法掌控。”
这话等于什么都没说。鬼方易睨她一眼:“之前你对商王那老头分析得头头是道,怎么今天倒不说了。”
巫华向弃微微一歪头。鬼方易笑道:“你都为他杀人了,这会儿还防备啥?”
众人一起侧目,弃颦眉道:“鬼方族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PS:抱歉诸位,今天有点事,少了点。明天一定多发。
周三了,大家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