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我对“写作”是那么的狂热。
在炎热的假期,在寒冷的冬夜,在离家很远的山坡,在几棵大树下,或者枕在床板上,或者趴在桌子上,或者铺在石头上,抑或是担在并齐的腿上,用钢笔,铅笔,或者随便什么能划出颜色的笔,在笔记本,作业本,或者随便什么还余有空白的纸片上面,忘我地写着,写着……
写心中的感受,写眼前的风景,写重重叠叠的大山更远处那看不见的世界,那时候真爱幻想啊,常常写着,写着就忘记了回家,忘记了吃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可是时间的流逝真快啊,轻轻悄悄地就跑掉了这么多年,这大概是世间最矫捷最诡计的小偷了。
像一阵风吹过似的,蓦然回首,十五六年过去了!
十五六年过去,好多事都发生了变化。
因为变化太多,太大,我却感觉不到它的变化了。
花开落了几次,雪来去了几回,我都记不真切了。
只是有时候,静下心来,发现一切都改变了,那记忆里的一切,都越来越不真实了。
说我,那个时候对写作狂热,其实并不准确,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时,只是爱写罢了。好像心里有装不下的想法,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必须写下来,才能好受些。
从上六年级开始到高中毕业以前,我几乎天天写,年年写。所写东西,包括整本整本的作业本,和大小不一的纸片,码起来,装了厚厚一个皮箱。除了一部中篇小说《火红的黄栌木》以外,其余都是诗歌、散文或者杂感什么的。
大二的暑假,我把那些快要发霉腐烂的纸稿,坐火车,托到了西安。那是一个格外闷热的夏天,我原计划整理一些,投投稿的,结果因为衣食无周,整日疲于奔命地找工作,后来竟生生地把那些纸稿遗失了。
说实话,刚遗失时,我一点也不心疼。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吃饭的事情,哪还顾得上那些一文不值的纸片片子。遗失了,对我反而是好事一桩,我本没有行李,那几十斤重的纸稿便是我唯一的拖累,我一面要忙着解决衣食,一方面还得托着它,我不在时,还得给它找一处立足之地。真是毫无意义的拖累啊!可是,那一笔一画,那一页一页,都是耗过我的汗水和心血的,要是让我自己主动掷弃掉它,我还真狠不下心来。也许上天也知道了我的为难吧,竟趁我不备,把它跟我一刀砍断,再无瓜葛。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不再对写作狂热了。虽然,断断续续还在写,但更像是藕断丝连,或者苟延残喘的后遗症罢了。
有些事,殊难意料。记得,当我正狂热于在纸上恣意写作时。
我的弟弟,对语文,对汉字,对书本还毫无兴致。
就像一个还不知道打牌为何事的人,立在一个狂热的赌徒边上,一脸的茫然和无措。
十几年时间过去了,大家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特别是弟弟和我。
弟弟,现在在我心里,我是打内心深处,对他极敬佩的。
他从上大学起,一下子开始了对读书和写作的极大兴趣。
后来,弟弟告诉我,整个大学时光,除了在教室上课,就是在图书馆看书,抑或在宿舍写作。
他到底看了多少书,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到底写了多少手稿,他也算不准了。
跟他形成鲜明对比,我上大学,却主要在蹉跎时光。
虽然也去过图书馆几次,但每每几分钟就出来了。
虽然也写过一点东西,但大多是一张半张的诗歌,而且是,有感而发,极不稳定。
最终的结果是,大学结束,弟弟把自己成功塑造成了一个略有点老气横秋的文人,而我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不入流的所谓的“诗人”。
大学毕业后,我基本上就不再看书了,更舍不得从本身就微薄的收入里抠出一点钱去买书了。
弟弟,却不同,他还是三天两头的往书店跑,还是隔三差五地买书回来,还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把哪里搞得一团书味文气,还是有事没事就写几沓手稿。
我是佩服他的,也为他感到高兴。
倒不是,认为看书有多好,做一个文人有多高尚,而是因为,这真的成了他的爱好和气质,成了他的生活方式,成了他恐怕是今生很难改变的习惯了。
这习惯,不管怎么说,都算得上是有益而无害的习惯了,我祝贺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