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跪着的侍从面色焦虑,汗如雨下。
梁寻豫听完他的话手指陡然用力,手中的吃剩一半的牛乳酥一瞬间化成齑粉,她面色惨白,不可置信地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什么?”
“哨岗刚刚传信过来,消息估计也是延迟了几日,前方说是阵被破了,敌军早早地沿着行军阵上的小路悄无声息地进了泉城。一路从泉城,一路从淮江,双面夹击,我军粮草失防,如今处于水火之中……”那侍卫看着长公主的脸色,战战兢兢地说道。
“然后呢?”梁寻豫面色透白,勉强稳了心神继续问道。
“没……没有然后了,前线的消息就这么多,不知道萧大人如今……”那侍卫声音有些颤抖,显然不敢再说下去。
梁寻豫嗓子发紧,哑声道:“为什么会破阵,那条路不可能有别人知道。”
那侍从皱眉思索道:“据说,好像是行军阵图被泄露给敌方了……”
“怎么可能?”梁寻豫心头大震。
那侍从垂眸焦急说道:“陛下也说不可能,如今正在彻查此事,召各位大臣在宫中急议对策。”
梁寻豫听到侍从的话后心下闪过无数思量。
这行军图大约只有寥寥几人见过,萧容与,九枭,然后就是……她自己。
梁寻豫总算明白了这份不安到底从何而来,她起身披上官服,面带厉色,眸子中闪过凛冽,沉声道:“我要进宫。”
临走之前她想起了那个被她钉死的红木匣子,她抬手就劈开了那匣子,见到里面的玉佩完好无损,她微微松了口气,把那玉死死地攥在手中,这才朝着宫门走去。
金銮殿内气氛紧张,几位老臣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
太监尖细地嗓子通报了一声:“瑾宁长公主到——”
皇帝微微抬眸,看到面色有几分发白的她,微叹了一口气,有些焦急地说道:“瑾宁,你来了,朕在同众大臣们正在商议对策,你可有什么好办法?皇城中如今无驻军,不能前去支援,朕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无驻军……
梁寻豫微微抬眸,思索着蒋毅这个人。
常子乐说,他手中有一份兵权。
她看见常子乐冲她微微点头,示意她请示陛下。
梁寻豫神色微凛,事情绝不像表面上看上去这般简单,可是她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只是若由她来报给陛下,非但会引起皇兄对她和蒋毅之间关系的怀疑,还可能质疑蒋毅的动机,从而为了谨慎按兵不动。
绝非良策。
就在她犹豫之时,周从忽然举着一个匣子,弯身朝皇帝说道:“陛下,先帝曾留给蒋太傅一个兵符,一直养在沉晖山,就是为了关键时候为陛下解燃眉之急的。”
皇帝面露惊讶之色,问道:“为何朕之前不知情。”
周从神色自若,恭敬说道:“这是先帝特意嘱咐的留给陛下的后手,怕被有心人利用,所以才一直保密。”
常子乐面色微微发白,周从竟然……
自己上交了兵符。
如此这般,便无法利用长公主在这兵符上做文章了。
他是察觉到他们要对蒋毅下手了吗?
好一个先发制人啊。
梁寻豫亦定定地看着周从,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则是面露惊喜之色,忙道:“那便赶紧领兵去支援容与!太傅呢?”
皇帝环视大殿四周,发现没有看到蒋毅的身影。
“回陛下,蒋毅已去沉晖山调遣将士,只要陛下一下令,他就即刻出发支援萧大人,以免耽误了时间。”周从谦和说道。
皇帝点了点头,正色道:“传朕指令,命蒋毅带兵前去东芜城,前去支援萧首辅,朕绝不允许他出事。”
周从嘱咐侍卫去传令之后,抬手作揖道:“陛下,老奴还有一事想请陛下定夺。”
“你说。”皇帝安排完这些事后,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和颜悦色地看着他说道。
“老奴怀疑瑾宁长公主通敌,事关重大,侦监司不敢擅自处置,故前来问询圣意。”周从声音不卑不亢,没有厉色亦不尖锐,缓缓道来如同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满朝皆惊,如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恐怕这安朝要有动荡了,众臣唏嘘起来。
常子乐一惊,皱了皱眉。
若周从是日下行,又要一举除掉长公主,此时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倒是不用劳烦他亲自动手了。
如此这般,就算长公主还有命能活过这一次事件,再出来时也不会怀疑自己是日下行的身份。
倒是省事。
常子乐唇角勾起淡淡笑意,做好了隔岸观火的架势。
梁寻豫心下冷笑,早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只是她没有想到,周从竟然愿意去救萧容与。
蒋毅是忠良之臣,断不会加害于他,既然事情已经有了解决,她也没什么牵挂了。
迎着皇帝忌惮的目光,梁寻豫坦然一笑道:“周掌司,说话要讲证据,你无凭无据,凭什么冤枉我?”
周从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淡淡说道:“若老奴有证据,殿下以为自己还会站在这里吗?”
皇帝皱眉看向周从,有些疑惑地说道:“你为何说怀疑瑾宁通敌?”
“据老奴所知,行军阵图是长公主殿下和萧大人一同绘制的,其余人等对此图一概不知,总归不会是萧大人自己在前线给敌人送图纸,有这个能力陷害萧大人的,只有长公主殿下。”周从微微垂眸,面带浅笑说道。
“周掌司知道的可真多啊。”梁寻豫笑道。
“瑾宁,周掌司之言可属实?”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忌惮的厉色。
对于长公主会有通敌之心,他心下其实是不信的,然而事到眼前,恰好有这个一个除权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皇兄,那阵图确是臣妹与萧大人共同绘制,但臣妹并无害萧大人之心,自家皇朝在上,臣妹怎么会做对不起安国的事情。”梁寻豫目光坦诚,直视着上座那人。
旁边的老臣有一二开始帮腔,诚恳道:“是啊,殿下怎么会是通敌叛国之人呢……殿下为国贡献之甚,陛下应当是看在眼里的啊……”
那老臣不帮腔还好,一帮腔,皇帝面上的忌惮之色更浓,他看着在下面坦然站着的梁寻豫,眸色渐渐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