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庆王看到苏蕙伶双眼无神的跪坐在那里,心下一寒,哆嗦开口道:“皇兄…”
“你如实说来,我留你一条命。”皇帝紧紧地盯着他,目光冷寒如冰。
端庆王面如死灰,看着一旁的苏蕙伶旁若无人般的自嘲笑着,他心里明白这次怕是九死一生了。
“臣…臣弟也不知道啊,是…是皇后威胁臣弟!是皇后!”端庆王情急之下,竟开始胡乱攀咬。
梁寻豫不由在心底一笑,就怕他如实说了,与当下情况不符,还遭皇帝疑心呢。
他如今这个做法,可真是再蠢不过。
苏蕙伶还算半个聪明人,这端庆王却是当真不堪用啊。
苏蕙伶一听他这话,心下咒骂他太蠢,也不管那么多了,冲着端庆王语气毒恶如同诅咒般说道:“你以为你逃得过吗?”
“这么说,端庆王承认与皇后勾结了?”皇帝冷笑说道。
两人闻此,都噤了声,不再言语。
“事到如今,证据确凿,朕也不用你们再来招供了,不过你们真是演的好一出戏,让朕佩服。”皇帝怒极反笑,嘴唇被气得微微有些发白。
“皇兄,臣弟只不过被一时蒙蔽…”
“闭嘴!”皇帝拍案而起,直指端庆王,恨声说道,“单单勾结后宫这一条罪就够你死一万回了!朕也不想管你们到底勾结到什么地步了,朕听着恶心。”
“周从,”皇帝侧过头,用眼神示意着他,“朕不想脏了这大殿。”
周从点头领了命,差人将苏蕙伶拿下,直送到大牢里去。
苏蕙伶被人挟着,无比怨毒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梁寻豫,恨声说道:“陛下,臣妾和您说的句句属实。臣妾真的没有…”
“滚。”皇帝眼皮都不抬一下,任着那些侍卫将她拖走。
眼看着苏蕙伶被人拖走,端庆王更是大惊失色,几乎要哭出来,他跪着爬到皇帝身边,抱着他的腿求道:“皇兄…皇兄…”
皇帝一脚踹开他,用手指着他,一字一句厉声问道:“你们,把朕当什么了?”
端庆王身体颤抖着,眉毛拧在一起,连连磕头道:“皇兄,饶了臣弟吧,臣弟再也不敢了。”
皇帝瞧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下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很是不耐烦地说:“就你这样子,真是让朕难以相信这些事都是你谋划的。”
端庆王听见这话,缓缓抬起头,嘴唇不断哆嗦着,想说出那人的名字,可是却怎么也不敢。
梁寻豫看出了他这份欲言又止,想开口却又想到自己如今在这件事里牵涉过深,实在不便再搅和,以免露出什么纰漏来。
她静静地看着皇帝的态度,发现皇帝好像也并未在意端庆王的反应。
她看见了皇帝身边的那双眼睛,一双眸子带着讳莫如深的笑意,仿佛什么都和他有关,又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
这狗宦官这次倒是没有针对我,她暗暗想着。
“你便去侦监司大牢里待着吧,别在这碍朕的眼了,朕竟然将侦监司察证处交给你这样的人,”皇帝看他那副样子就觉得心中堵闷,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后殿,交代周从道:“苏氏和他的案子,你来结吧。”
皇帝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梁寻豫,语气淡淡道:“事情闹到这个样子,你也难逃其咎。安静些时日吧,给朕省点心。”
梁寻豫故作轻松笑了笑:“知道啦,多谢皇兄!”
待皇帝走后,梁寻豫浅笑着看了眼周从,说道:“周掌司今日竟没有为难我,倒是难得,真该谢谢您。”
“殿下不必谢老奴,倒该谢谢萧大人。”周从也浅笑着说,一双眼深深地看着她。
梁寻豫心下一惊,笑容僵硬了几分,斟酌说道:“周掌司此话,我倒有些听不懂。”
再看周从那双眼,已然变成云淡风轻的神色,他笑笑说:“难道不该谢谢萧大人说了实话吗?”
梁寻豫按捺住心下的疑问,不动声色地应道:“您说的是,我一会就去,好好谢谢萧大人。”
周从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点头道:“殿下慢走。”
梁寻豫始一出宫就打发了知桐回府,说道:“此案牵涉甚广,我免不了要受责问。你回府代我写一道请皇兄收回我长公主令牌的折子,进宫呈给皇兄便是。”
知桐领了命归府,梁寻豫目送着她离开,走过了一条小巷,进了听雨楼,叫了一壶太平猴魁,静静地饮着。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从听雨楼二楼的窗户跳了进来,梁寻豫惊讶地看看她,又看看周围。
索性此时并非餐点,倒少有人坐在这边。
“你下次出场能不能平凡一点?”梁寻豫有些无奈地说道。
九暖并不接她的话,沉声说道:“她跟了你许久,见你没什么动作才回府,这楼下有没有别的细作我也拿不准。”
梁寻豫淡淡说道:“肯定有,那我们就不从他们能看见的路走了。”
九暖探寻地看了她一眼,她则笑笑指了指屋顶。
梁寻豫和九暖并肩走在屋顶,朝着将军府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踩着砖块,她边快步走着,边急急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受伤?”
“并非情况紧急,萧大人是自己让自己中了一箭。当时的情形,侦监司的人并没有全力刺杀,并不需要我出手。他一受伤之后周掌司恰好路过,抓住了一个活口。”九暖缓声答道。
“他自己?他疯了吗?”梁寻豫皱着眉头说道,“你说是周掌司抓的人?”
“是,”九暖望向她,“可有什么不妥?”
“我在想这日下行的本事到底有多大,”梁寻豫淡淡道,“连周从他都骗得过,他到底是什么人?”
“大概就是侦监司内的人吧。”九暖回道。
梁寻豫还在思索着往前疾走,九暖忽然在她身后叫住了她,平静说道:“殿下,你走过了。”
梁寻豫看了看四周,一拍脑袋,吐舌笑道:“再走就要回府了。”
说罢拉着九暖从屋檐上翻身而下,落到将军府墙上,纵身一跳,两人落地。
梁寻豫正待拍拍身上的灰,前方有一个小侍女正为这两位不速之客震惊不已,梁寻豫下意识想拉住身边的九暖。
可九暖显然比她的动作要快一步,再一看,人已经被敲晕了。
九暖回头,一脸平静道:“没事了。”
梁寻豫一时不知道作何表情,只得冲那已经晕过去的小侍女抱歉说道:“委屈了!”
然后就直奔萧容与的寝室而去。
隔着好远,就看萧容与的房间外好多人来来往往,服侍的人手中端着铜盆,铜盆中盛放的正是血水。
梁寻豫只觉得心下一紧。
“萧大人为了让皇帝相信这场戏,竟伤自己至此。”九暖低声叹息道。
梁寻豫神色微动,穿过层层人群,鉴于上次夜闯将军府,府中有几个一等侍女已经记住了她,恭敬地朝她行礼让路。
只是她还没进到内室,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九枭面带怒意,有些不客气地开口道:“不知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梁寻豫站定了,远远地看见床榻上那人眼目紧闭,面色发白,往日里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被病态遮盖住了,让人不由心疼。
“萧大人怎么样?”梁寻豫沉声问道。
“还不都是拜您所赐。”九枭冷哼一声。
听到他这话,九暖提着剑踏进了内室,一双美目冷冷地对着他。
九枭看见自家师姐,气焰顿时灭了一半,拦着梁寻豫的手渐渐放下了。
梁寻豫走到他床榻边,看到他虽然已拔了箭,伤口略做了处理,也用纱布包裹住了,可这贯穿伤伤口之深,岂是纱布能护住的。
那纱布虽缠绕着,却仍在一点点地渗着血,令人心惊。
“叶有方呢?”梁寻豫语气有些冷。
“陛下本召了叶太医来此,只是刚开过药,太医院那边就说宫中德妃娘娘要临盆了,急召了他回去。德妃娘娘盛宠,如今整个太医院都抓不到一个太医。”九枭冷哼道。
“太医院的人是不想要命了,”梁寻豫语气中透着几分怒意,她又转头对九暖说道,“传付辞,绑也得把他给我绑过来。”
她看着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心下生出几分愧疚来,转身出了内室,不等九枭开口,就越墙而上,离去了。
她几步便走到了一座府邸前,府上牌匾写着“宋府”二字。
门口侍卫见到她并不阻拦,齐齐地跪下给她行礼。
梁寻豫也没多加耽搁,推门就走了进去。
她穿过幽长的回廊,轻车熟路地走到后院去。
庭院还是如往日般格局雅致,一片竹林养得极好,竹叶随着微风轻轻摇动着。
竹外有几处疏花,香冷入瑶席。
瑶席上卧着一位男子,那男子着一身浅灰色缎面素衣,被白玉腰带勒着,领口开得很随意,勾勒出胸膛的轮廓。
那人肤色雪白,发却乌黑。他并没有束冠,只是随意地散落下来,铺在席上。
面容妖冶如画,剑眉下长了一对细长的桃花眼,薄唇微抿,倒是极美。
他见到梁寻豫来,依旧是懒散地躺着,并未起身行礼,而是继续抓起了手中那把瓜子,不紧不慢地磕着。
“你这林子也算是一处清幽宝地了,你就天天躲在这嗑瓜子?”梁寻豫一时无语,笑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