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是人间的沃土,心灵的荒漠,对生命的热情和对未来的向往在这里全部融化了,掩埋在深深的田地里。
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这是命对温州的第一个印象。
他十一岁离开帝都之后,便一路南下,来到了温州,此后四年,他全部都是在温州待过的。
他见过那种特别典型的温州家庭。
有一家小店铺,七七八八也卖了点东西。
但店铺里是没有人的,家里的父亲可能去哪里找人喝茶打牌了,也可能在睡觉,家里的母亲则在打牌,旁边的树下,自己家的铺子里,或是谁的家里,几个人凑在一起,便能打上一天。
孩子自然也去玩了,和朋友们打牌,打到天昏地暗,被母亲来拎回去。
温州人的生活退化到了极致,吃饭睡觉打牌,偶尔还有无聊发呆。
曾经有人笑称,温州人都是别人的种,因为他们在床上都舍不得用力。
这就是温州的城里人。
温州农村的农民也差不多。
温州的土地太肥沃了,随便洒把种子就能活。
所以农家圣地在温州,所以就算农家圣地在温州,温州人还是不会种地。
因为他们不需要。
种什么地啊?打牌他不香吗?
一群人聚着,就能打上一天。
命一直觉得,温州人就是被饲养好的猪,等着挨宰的那一天。
或许对温州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很好。
但别人可不这样想。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安逸享乐,在远州,土地贫瘠,多少人饿死在山沟沟里;在寒州,北狄人肆虐,在破荒隐院建立之前,所有的寒州人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睡着睡着就被北狄人冲进来一刀砍了;
古州算是和温州一样,基础比较好了,但那破碎的体制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所有古州人的头顶上;而在冲突械斗就跟喝水吃饭一样自然的万州,出门都得带着好几颗星。
西北的高州,地广人稀,所有人都在高山之间讨生活,甚至不惜冒死前往西域做生意赚钱;东北的龙州,在凛冬家族的庇护下,虽然没有什么大灾大难,但小磕小碰太正常了。
这是一个不完美的世界,有着各种灾难,传承血脉对人类来说很简单,但活着对一个人来讲却很难。
或许一场瘟疫,就能打破那看似平稳的生活,夺走生命。
或许只有像温州人那样,自我退化,自我阉割,变成一个只会吃喝打牌的生殖机器,才是最好的。
他们的生活就像在梦里,不管是一天还是一年,都是一样的。
他们死去的时候也是在梦里,迷迷糊糊,呼的就没了动静,他自己不痛苦,旁边人也不在意,死这件事就这么失去了自己的威慑力。
如果温州人全脱掉衣服,那他们就像一群蛆虫一样,在温州大地上蠕动。
温州人就是这样的一群蛆虫,活的无忧无虑,但也没有丝毫意义。
虽然生命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但总有人能从烂泥里顶起柱子。
意义,本就是逆天改命的东西,就像总有人要去撞个头破血流,也不肯乖乖当蛆虫一样。
他不喜欢这样活着,他要飞,要上天,要变神仙。
或许这就是命吧,因为命就是这样的啊。
最看不惯这些蛆虫的命立马就给他们下套了。
他们是连脑子都退化掉的蛆虫,而不是逍遥自在,无欲无求的道家道士。
只要给他们一点吃的,一点好处,他们就能扭动着连脑子都长满脂肪的身子踏进了陷阱。
于是几乎没用力气,命就把他们全部关进了隐院里。
看他们那争先恐后的样子,还真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呢?
进了隐院之后,他们依然我行我素,天天吃饭,睡觉,打牌。
可是隐院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街坊邻居,想找个人打牌,都得走上两三条街的距离。
什么是蛆虫?连动都不想动只想原地扭来扭去的就是蛆虫。
他们怎么可能跑这么远只为了去打牌?温州人打牌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兴奋刺激,而不是他们喜欢打。
没法跟外人打,那怎么办?只好自己家人搓起来吧。
不过没人看没人叫,这打牌也是无聊透了。
我去睡觉他不香吗?来这里跟你动这个脑子?
如果可以,蛆虫连动都不想动。
不过问题又出现了,父亲可以抱着母亲,可弟弟该抱谁呢?没办法,就只好抱着姐姐。
于是父亲抱着母亲,弟弟抱着姐姐,就各自散了。
也好在他们懒但不会无聊生厌,不然要是父亲抱着姐姐,弟弟抱着母亲,那可就了不得了。
如果真能一直这样睡下去,那命就是白费功夫了。
可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类是一种只活在当下的三维动物,过去的喜怒哀乐他们都会慢慢忘却的。
以前温州人之所以能够不断的负强化不断的负强化,好像他们生来就是蛆虫,活一辈子也是蛆虫,是因为有一个文化氛围在作怪。
你记不住了没关系,我来提醒你,等我记不住了,你再来提醒我。
这样一来,外人看上去的时候,就会觉得他们从来没有忘却过,一直都是蛆虫。
但事实上,他们一直都在不断忘记,只是又重新记忆起来罢了。
不过当没有人提醒他们之后,他们就会彻底忘掉以前的生活,以前的念头,还有以前的重重枷锁。
尤其是年轻人,他们的身体里的兽性还没有被全部磨灭,一旦抓住了机会,源自基因深处的本性就会马上爆发,吞噬了蛆虫们为数不多的理智。
单一的行为,最容易无聊。
而习惯了快感的他们就需要更多的刺激来满足自己。
“于是那些隐院就自动打开了,温州人的束缚也打开了。”
这就是命来的时候,温州的现状。
那些刚刚从隐院出来的年轻人就像懵懂的小孩一样,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尝试,他们不受束缚,随心所欲。
而在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发现了一些突破道德底线的聚群事件。
但在命的慢慢引导之下,这些像白纸一样单纯的年轻人感受到了思想和知识带来的极致快感。
而且这种快感是永远的,除非你精疲力竭,昏迷猝死,不然绝对没有人能打断你从学习里得到的快感。
但是说实话,这并不简单。
因为命不是简单的完成让温州人体会到读书的快感,热爱学习的任务,而是要想尽办法让温州的每一个人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后愿意在这个领域不断的钻研下去。
每一个人,这是多么恐怖的工作量。
还好命有一群最合适的盟友:先行者们。
比起思想和想象的快感,比起传教众人,却要让他们盛开出不同的花朵,还有谁能比先行者们更擅长的呢?
“两年的时间,这向上的思潮,终于是建立起来了。”命也终于能松了口气了。
“但在那些隐院里,古以有之的思想束缚并没有消亡,如果把他们全部放出来,我们现在掀起的思潮不一定能够抗衡。”命前面坐着一个先行者,他对思潮有着很深的研究。
“如果不堂堂正正的击败他们,又怎么算是成功呢?”命有自己的看法。
“所以你一定要打开?”那个先行者问道。
“必须要打开。”命很坚定。
“所有先行者会尽一切可能,守住思潮。”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谢谢。”命郑重的行了一礼。
两年了,温州的新思潮已经掀了起来,但大赤王朝留给温州的时间也快到了。
整个大赤王朝都在飞速发展,对各种物资的需求越来越大,而温州作为全国粮仓,是时候展示自己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