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离京之前,贺雄特地对黑子有所交代。如若经由凉州卫,便让他去拜访下凉州卫指挥使蔡瑾蔡大人。贺雄还亲笔手书一封交于黑子,并嘱咐他一定要当面交于蔡瑾本人。
可是眼前的这番情景,着实让黑子有些懵。原来坐在对面审问他们的竟是蔡瑾!他为何听说有人从京城来找他,便不由分说的将人抓起来呢?黑子实在想不通。
“听到没有,大人在问你们话呢!”那狱头恶狠狠的看着他们。他从一名狱卒手中拿过皮鞭,走到黑子和徐潇飞面前挥了挥,继续道:“都给我老实点,大人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以免一番受皮肉之苦。”
黑子正欲发作,被徐潇飞喝住了:“黑子,大人问我们什么,我们就答什么就是了。”
“看来还是这位小哥识相。”那狱头点头道。他用皮鞭指着徐潇飞道:“那你说说,你们找蔡大人所为何事?”
徐潇飞装作很无辜的样子答道:“其实,我俩就是一做买卖的,在进城的时候,被守卫拦下了。因为怕耽误了行程,便编了一套谎话诳那守卫。其实,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蔡大人。”
“胡说!”那狱头怒道:“你们一个外地人,是如何知道凉州卫指挥使蔡大人的名讳?你们不是从京城来,有要事面见蔡大人的么?如今,蔡大人就在你们面前了,怎的?露馅了还是另有什么隐情?还不速速招供!”
“哪有什么隐情呀,你看,蔡大人坐在我们面前我们都不认得,我们真的是为了尽快入城赶路,才编的鬼话。”徐潇飞道。
那胖者坐在椅子上一直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忽然,这胖者似乎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他喝退左右,亲自将徐潇飞和黑子身上的枷锁一一除去。
徐潇飞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莫名其妙,黑子结巴道:“我说,那个啥,蔡大人,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哎呀,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啦!”那自称蔡瑾的胖着一边给他们解开枷锁一边抱歉道:“在下想起了,兄台可是贺雄贺大人家的公子?哈哈,你小时候,我还记得抱过你,你小子竟撒了泡尿在我头上。贺公子,你一定是想不起来了。”
徐潇飞和黑子俩人都被整的有点懵,刚刚还是一副要吃人的嘴脸,谁知道瞬间又变得如此和蔼可亲。
“蔡大人,您的确弄错了,我们只是经过贵地的商贩,为了方便通行,才编的谎话。”徐潇飞不动神色道。
“这位是?”蔡瑾并不接话,他笑嘻嘻的看着黑子问道。
“这……”黑子疑惑的看了看徐潇飞。他不知道是否该道出徐潇飞的身份。
“好吧,那就让我来猜猜。”那蔡瑾继续道。
“在京城贵公子中与贺公子年纪相仿者自是数不胜数,但能与你一道不远千里来到这偏远之所者,定与贺公子过从甚密,关系非同一般。我没记错的话,贺府和当朝次辅、礼部尚书徐光启徐大人家是世交,想必这位就是徐家公子了。”蔡瑾笑盈盈道。
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见到这个所谓的“蔡瑾”蔡大人,徐潇飞心中总是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不管此人是不是真的蔡瑾,就凭着他能说变脸就变脸,笑里藏刀的样子,就知道对方绝非善类,虽然并不害怕,但还是提防着点为好。
见那蔡瑾似乎对他们的底细很了解,徐潇飞觉得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倒不如以退为进,趁机摸清对方的路数和真实的目的。
“呃,蔡大人真是目光如炬、火眼金睛啊。不错,我是徐潇飞,徐光启是我父亲。”徐潇飞坦白道。
“哈哈,这就对了嘛,刚刚下面人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还请两位公子海涵。在下已为二位公子安排好了住处,夜里我在武威酒楼设下酒宴,亲自给二位公子接风、赔罪。”蔡瑾道。
“设宴接风、赔罪就不必了吧,我们……”黑子有些不好意思道。
“啊哈……黑子,蔡大人一片盛情,我们怎么能拂了蔡大人的心意,那我们先回去洗漱一番再去?”徐潇飞道。
“哈哈,好好!徐公子爽快!在下这就让人领二位公子去住所歇息,晚些时候,在下再着人前来请二位大驾。”蔡瑾道。
“那如此,多谢了!”徐潇飞也不客气。他和黑子二人向蔡瑾道别后,跟着下人来到了蔡瑾为他们安排的住所。
说是住所,其实就是驿馆。这家驿馆离那凉州大牢并不太远,平日里主要接待往来于凉州的官差食宿,偶有一些商贾也因此地交通方便,也常在此打尖住宿。
那两位仆役将徐潇飞他们送进客房,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双手垂立于屋外,似乎要等徐潇飞他们休息完后再带他们去酒楼。
徐潇飞也不介意,进到屋中,将门合上。他向黑子递了个眼色,黑子立刻会意。
黑子走到房门跟前,故意大声道:“哎,我说老徐,咱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好容易才到了凉州。那蔡大人也真是客气,回去我得跟我家老爷子好好说道说道。”
“是啊,这蔡大人的确热心,哎,对了,你不是说你家老爷子有封信要交于蔡大人吗?待会记得带上,交给蔡大人。”徐潇飞配合道。
“对对对,我差点吧这正事给忘了。嗨,要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咱到了大牢走一遭,这信我早交给蔡大人了。”黑子咧着嘴笑道。
门外的仆役将屋内二人的对话听得真切,其中一人朝另一人耳语了一番后,便匆匆的离开了驿站。
天渐渐黑了下来。徐潇飞和黑子倒是真的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睡之前,他们已商量好,不管那蔡大人是什么来路,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们先静观其变,后发制人。
之后,他们又将贺雄写给蔡瑾的书信小心的拆开,书信的内容其实并没什么特别,除了叙旧,主要是让蔡瑾多关照下黑子他们,对于朝政之类敏感话题,只字未提。
他们将信看完之后又重新糊上浆糊,另外又找了笔墨纸砚写了起来。办完这一切,他们二人躺下,不再言语,黑子呼呼大睡了起来,而徐潇飞则在床上盘腿打坐,修炼起真灵心经来。
还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黑子唤醒,徐潇飞也睁开了眼睛。他打开门,见两位仆役堆着个笑脸在门外候着。
“公子,我们该出发了……”一仆役道。
“好,我们准备下,马上出来。”徐潇飞走回屋子,朝黑子递了个眼色,将随身携带的行囊收拾妥当,二人便跟着仆役出了门。
驿站外,快马已备好,徐潇飞和黑子也不客气,骑上马,跟着那仆役朝酒楼的方向奔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来到凉州城内的武威酒楼。或许是因为天太冷的缘故,酒楼门前冷冷清清的,进到酒楼内,也不见有食客进出。徐潇飞感到一丝诧异,这酒楼生意再差,也不至于一个食客都见不着啊。
仆役将徐潇飞二人引至包房内,那蔡瑾已在屋内等候多时了。和屋外的情形想比,屋内端坐着十余人,均是一身戎装打扮,徐潇飞一看,心头便明白了几分。
蔡瑾迎了上来,热情的跟徐潇飞与黑子打起招呼。一桌人按主宾之位落座后,蔡瑾又向徐潇飞他们介绍了在坐之人,原来这些人都是蔡瑾麾下的千户、百户。
当听说徐潇飞二人身份后,在座的千户、百户们“呼”的一下,全站了起来。他们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蔡瑾忙赔笑着让各位先坐下。
“徐公子,贺公子,你们别介意啊。他们知道二位身份后,都太激动了,这些人,一辈子可能也见不着京城来的达官显贵,一介武夫见识少,请多担待。”蔡瑾解释道。
“呃,没事。大家不必拘谨,来,各位大人,经过贵宝地,多有叨扰,一杯薄酒,略表谢意。”徐潇飞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敢不敢,徐公子您太见外了。虽然与令尊素未谋面,但令尊之大名,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无人不晓,令尊乃我朝肱股之臣,深得皇上器重,这杯酒遥敬令尊大人。”说罢,蔡瑾也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饮完杯中的酒,蔡瑾话锋一转,端着酒杯对那黑子道:“贤侄,想当年我在京城之时,得令尊提携,常以恩师相称。贤侄今日和徐公子千里迢迢来此,是否带来了贺大人的消息?只要贺大人一句话,我蔡瑾定效犬马之劳,在所不辞。”
“蔡大人,严重了。不瞒大人,我和徐公子这一路是游山玩水来了。我家老爷子知道我会途径这凉州卫,便让我顺带给你蔡大人捎封书信,没别的事。”黑子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蔡瑾。
“啊哈,那就有劳二位公子了。来来来,大家喝酒。”蔡瑾接过书信并不打开,却招呼着大家继续喝酒。
那些千户、百户你来我往,一个个向那徐潇飞和黑子敬酒,几轮下来,纵是徐潇飞酒量似海,也招架不住如此轮番敬酒,头开始发起晕,而黑子早就被灌倒下了,趴在桌子之上呼呼大睡起来。
“蔡,蔡大人,小侄我已不胜酒力,再喝就多了。蔡大人,咱这酒也喝好了,我和贺公子这就先告辞了。”徐潇飞醉眼惺忪道。
“不急不急,待我先看完书信,再送你们俩一起上路。”蔡瑾狞笑道。不知何时,这蔡瑾竟又换了一副嘴脸。
“呃……不牢大人了,我们自己能行。”徐潇飞说罢,准备扶起黑子离席,此时,只见那蔡瑾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掷,大声喝道:“徐公子,不急这一时半会,本官说了,等看完了书信便送你们上路。”
那些之前还摇头晃脑,一脸醉相的千户、百户也似换了个人般,腾的从座位上全站了起来,一个个杀气腾腾的看着徐潇飞。
蔡瑾当着徐潇飞的面,将书信拆开。待他看完,脸色大变,只见书信上只写着几行大字:狗贼,别以为我们就真着了你的道,冒名顶替蔡瑾,你的死期到了!
“黄口小儿,竟敢戏弄本官!来呀,给我宰了这两个兔崽子!”蔡瑾气的浑身哆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那些千户、百户们早就将刀抽了出来,只等蔡瑾一声令下。见主子发话,这些人便似饿狼般向徐潇飞和黑子扑去。
趴在桌子上的黑子也不再佯装醉酒,从怀中掏出八棱乌金锤,直接朝边上的一名千户脑门上砸去。而袭向徐潇飞的大刀,被徐潇飞用掷出去的酒杯打偏,随即一脚将那人踢出门外。
忽然,屋外一阵响动,几十名弓弩手呼啦一下,将屋子里外三层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