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桃花癫

雅子跟雪香回房间本就不情愿,再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她对隔壁陌生帅哥那种朦胧的情感,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她道:“你喊我进来就为了和我说这?”

“嗯?”雪香对雅子的漠视不解。

雅子则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嗔怨她道:“人得保持向外观看的态度。你看,黄人人在你这儿,对你来说是一个多好的了解世界的窗口啊,你每天不把心思放在和他交流上,脑子里成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雪香一愣,不过这倒也符合雅子的一贯作风。雪香常常因为她是自己闺蜜,就忘了她俩之间的本质差别——雪香是超现实主义,雅子是现实主义。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雪香想把压抑了很多天的思念情绪对雅子发泄出来。

“你连人家叫什么?干什么的?都不知道。”雅子发泄得更直接,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雪香的任性和不靠谱。“你别是在家宅久了,得了桃花癫吧?”

“桃花癫?啥叫桃花癫?”

“发于三月的狂症,俗语叫做桃花癫。《阿飞正传》里,张曼玉说:我简直要发癫。和你这情况,差不了太多。”雅子熟门熟路地从雪香的抽屉里摸出一盒三五,按亮了打火机抽了起来。

“你疯啦?不怕回家小孩闻到你身上的烟味啊?”雪香紧张地提醒她道。

雅子不以为意,继续吞云吐雾:“行了,到家味道早散了。发桃花癫的人,还是接着说你的事吧。”

雪香就知道她再怎么无理取闹,雅子终究不会撇下她不管。这么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嘛。雅子成家立业,也从没耽误在雪香落魄的时候对她嘘寒问暖。连雅子自己都吃惊,她为什么要长期做着这些无聊的事,唯有用自己上辈子欠雪香的来解释了。

“那你告诉我,以后我还能不能见到隔壁的帅哥?难道我们就这样散落在天涯了吗?”雪香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终极疑虑。

台灯下,雅子猛吸了两口三五,然后死死地掐了烟,看了看雪香焦急的表情,缓缓而至道:“放心,你绝对能见着。这男的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也没死心。”

雪香长吁一口气,脸上似乎有欣喜之色。

“不过……他没戏,你也没戏。”

说完这句,雅子便站起身,拉开门,又钻出门和黄人人热聊海外房产和海外期货的问题去了。

雪香不知道雅子说的“他没戏,你也没戏”是什么意思,但她愿意相信雅子的判断,隔壁帅哥还会回来的。

只要他回来,一切就还有希望。

雅子今天兴致颇高,和黄人人一直热聊到十点多,才依依不舍地告辞。至于雪香和她说的隔壁帅哥,她压根就不会挂怀。她坚信雪香是发了桃花癫,就跟看了某个电视剧的某个镜头,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粉某个明星一样。

雪香的这种行为一定是非理性的,阶段性的,就如同再猛烈的台风也终究会烟消云散。

如果一个人这么岁随随便便地就能走进另一个人的人生,那爱情的千山万水又从何而来呢。

雪香不明白这些,她依旧为了雅子那句“他还会回来的”谎言而欢欣不止。

“雅子姐姐真健谈。”

雅子走后,黄人人随口评价了一句。

雪香这才想起,似乎曾几何时雅子对她说过想移民,难怪她今晚一直兴致颇高地拽着黄人人问长问短。

不过好歹她答应给黄人人解决实习的问题,雪香对奶奶也就算是有交代了。

雪香回到房间,带着轻松的心情,完结了她更新了半年的旧书《你和爱情都很美》。当她在作家后台码完最后一个(完)字的时候,一如既往地对着屏幕有种怅然若失感。

故事写完了,雪香依然没有看见爱情。

写字是雪香谋生的手段,一切都是按图索骥按部就班。

雪香什么时候才能告别霸道总裁文,书写一部她内心深处理解的真实爱情故事?

不如,下一本书尝试一下。

这个念头刚滑过雪香的脑海,她就奋力摇了摇头!

不行,绝对不行!她不可以这么任性。她还记得,当年她曾经信马由缰地编过一个奇幻的爱情故事,最后在平台上扑街到死。二十万字的书,加起来还不到100个订阅。

自古情深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人们只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故事,而不愿去琢磨那些有可能真实发生的故事。真实往往比故事更离奇。

雪香合上电脑,沉沉睡去。明天开始,她又得开新书,开始新一轮的死循环。生命不息,码字不止,码字不止,才有饭吃……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用他寻找光明。”

不得不说,顾城的诗自从被改成手机铃声之后,意境着实被破坏了不少。

半梦半醒间,雪香无奈地从枕头底下摸索出手机,带着困意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喂?”

“雪香啊,我是奶奶。”

“嗯,奶奶。”雪香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非常好。这正是奶奶洗漱完毕的时候。

雪香奶奶的生物钟非常规律,它符合老年人早睡早起的习惯。雪香奶奶一般看完新闻联播之后,洗洗弄弄便睡觉,然后第二天一早四五点钟就醒过来。

清晨六点,对她来说,已经是上午了。

“奶奶,我昨天写书睡得晚,这么早,有事儿么?”

雪香揉了揉头发,吃力地坐了起来。

“雪香,人人和你说了没有?他爷爷给我弄了个什么基金,每个月要分我好多钱。”奶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听说了。”

雪香也没当回事儿,她还处在醒觉状态。

“雪香,我和你说,我不管什么鸡精鸭精!反正人人爷爷的钱咱们是不好要的哦。”奶奶的态度异常坚定。

“谁要了?”雪香彻底醒了。

上一代的事情她不管,反正这个钱是人人爷爷给奶奶的,奶奶要,她就去办手续,奶奶不要,难不成她还能咪自己口袋里?

奶奶把她雪香想成什么人了!

“我和人人爷爷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再说我老太婆现在活得挺好的,退休金拿着,有吃有喝的,不好要他的钱的。”

“那咱就不要呗。”

雪香奶奶估计是电话没能拗过人人爷爷,一大早到雪香这儿来找存在感来了。

“人人爷爷自己也有子女,我一个月拿他十几万算怎么回事儿啊。名不正言不顺的,老了死了都不是个事儿……这钱,坚决不要!”雪香奶奶继续表决心。

“好的,奶奶。”雪香抠了抠眼角的眼屎,“我绝对不会和黄人人去办手续的。”

“办手续?办什么手续?你俩要办什么手续?”

雪香的话没说清楚,电话那头的雪香奶奶瞬间激动起来。

“办公证的手续啊。还能有什么手续?那个基金生效前要去办个公证。”雪香解释道。

“哦……公证手续啊。”

雪香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听错了,她明显觉得奶奶在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

“那行,雪香,你接着睡,奶奶不打扰你了,挂了先。”

奶奶电话挂了许久,雪香还呆呆地盯着华为的手机屏幕,半晌反应不过来。

这是怎么个意思?

一个月两万美金的事儿,就因为奶奶的自尊心,泡汤了?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一分钱是好拿的。

算了算了,做人还是要靠勤劳致富。继承大额遗产这种事情,只有像黄人人那样额骨头碰到天花板的人才有可能遇上,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起来码字赚钱吧。

雪香可以指天誓日,她从没惦记过那两万美金!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