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议论

一个人想要知道别人是怎么评价自己的,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真实的评价,往往很难从面对面的交流中得到,甚至你要求对方直接评价你,对方也会碍于情面或者其他理由不能直抒胸臆,总是有所保留或者变通。

中国有句俗话叫做:“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对于骄傲自信的代注恒来说,人前他总是受到大家的表扬,听得都是千篇一律的话或者相似的意思。这也让他更加起劲,觉得自己未来一定会是对国家对民族对人民群众都是有用的人才。

这一次偷偷听到筒子楼里的那些邻居们议论自己,他第一次听到了更真实的心声。

“小孩子也不能加太多压力,你看他这么小就近视了,而且听说还是400多度的眼镜,以后眼镜度数越来越高,干什么都会受到限制的,我觉得家长不应该给孩子太大压力。读书是一个选择,不是唯一的选择,身体好,长得高,长得漂亮也可能是孩子的一种出路。”邻居陈阿姨还是在织着毛衣,边织毛衣边忧虑的对周围的邻居说。对于长得漂亮这个说法,明显是为了迎合一下谢老师家有一个长得很漂亮读书却非常差的女儿。

“小陈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奇怪的就是,我看小恒从来就不是被迫的,我多次看到邓老师他们喊小恒出去耍,小恒就换个地方,跑到外面去看书去了。他可真的是和书形影不离啊,听邓老师说打他都没用,跟别的孩子不同的是,别人家的孩子有可能是打他都不看书,小恒是打他都要看书,小恒就好像是离开水就活不了的鱼一样。”庄阿姨就住在代注恒家隔壁,所以她对代注恒和书的关系如鱼和水一样深有感触。

“这也不奇怪,我知道代老师就是个读书人,而且家中书很多,自己也写一些作品,还有一些文章和剧本发表过的,小恒可能是遗传带来的吧。我们家的李兵就天生不看书,怎么打都不喜欢书,最近特别喜欢去街上打游戏。”张大婶很是羡慕的说。

“哪都是你们自己取名字就不负责啊。你们家李兵不是叫兵吗?当然是喜欢去打游戏打仗了,当兵的不就是为了打仗吗?人家叫做代注恒,注意力集中有恒心,自然而然应该很适合读书咯。”陈阿姨开起了玩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吗?当兵的就不能喜欢看书啊。名字是兵就一定要当兵哇。”张大婶本来想说话却被庄阿姨抢着说了。

“诶?还真是奇怪,楼下的张兵和一楼的葛权兵好像也都是调皮捣蛋的很,最不爱读书的呢!是不是名字有古怪?”陈阿姨没有孩子,刚结婚不久,大概也在讨论生小孩和取名字的事情,所以有些感触的说。

“那也不见得吧。我们家女儿的名字叫苏玉勤,那也没有多勤快勤奋哈。”谢老师又体现出八面玲珑的特点来。

“我听说小恒原来叫代若迅还是迅若,不叫代注恒的。看来名字是不能代表个性的吧。”张大婶说。

“原来的也好,现在的也好,都不是兵啊勇啊这些。人家取名字是用了心的,你们取名字都不用心,还能指望人家小孩多用心啊。哈哈”庄阿姨开起了玩笑。

“都怪老李,当初老大取名叫李勇,老二取名叫李兵,都是去下苦力当兵的命。他当了兵不说,还要自己的儿子也去当兵。电视里那些古代当兵的背后都有个‘勇’字。老二也是兵,老大还是兵。”张大婶知道大家在开玩笑,也顺着开玩笑。

“是啊,你们老大都去当兵去了啊。老二看来以后也只有去当兵咯。”开始不怎么说话的胡阿姨开口了。

“不当兵咋办?五科成绩加起来还没有代注恒两科成绩分数高。”张大婶的大儿子才去当了兵,十五岁的年龄改成了十七岁。老二李兵读初一,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五个学科加起来分数还没有代注恒两科分数高。

“以你们李兵的身体,以后当兵也是保家卫国的大事,还是为社会做贡献嘛。你看李兵才初一个子都有你们家老李这么高了。”谢老师一直都喜欢说别人喜欢听的话。

“我听说小恒当年去报名读书的时候,老师问他2+2等于几他都不知道。后来怎么就什么都会了,而且还比别人会的多,我看孩子还是有一个发展过程的。”庄阿姨唏嘘的感叹。

“我还听说,他在读书的时候年龄不合格,老师当时问了他一个‘2+2’的问题,他答不出来,是因为在到学校读书前邓老师他们在家里什么都没有教过他。那个时候,他还是很调皮的,至少没有认过字学过算术。小恒答不出,差点就要等一年才能读书,虽然后来通过院里出面疏通关系还是提前到6岁多就读了一年级,但我听邓老师说小恒回家后好几天都说梦话,在梦里回答问题呢。他学得并不早,但是读书以后进步很快啊。邓老师和代老师他们要求又严格,尤其是邓老师,只要数学考试不到100分,差一分跪一个中午,语文不到100分,差一分就要在下午放学后跪到大客车来才起来。”庄阿姨一直都很喜欢代注恒。

“我看还是不要偃苗助长的好,等孩子到了那个合适的时候再教他读书,让孩子有个快乐的童年也是很重要的事。等童年快快乐乐的耍好了,该读书的时候就好好的读书。不要学也没学好,耍也没耍好。”姚老师原来是单位子弟校的教师,应该说这一群人中她对教育最有发言权。

“不是说笨鸟先飞吗?如果每个孩子都有小恒那么聪明,那么自觉,随便什么时候学都可以,有些小孩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材料,不早点灌输一些知识,读书的时候更是赶鸭子哟。”胡阿姨家的儿子刘宽,比代注恒大一岁,可是却留级到了代注恒一个年级。也许大家说代注恒怎么怎么好,她心里就特别不舒服,别人都在说,她就很少开口。

赶鸭子在地方话里是最后一名的意思。

“我看还是基因问题。小孩子从父母那里遗传了什么才能决定他是怎样的人。”冯阿姨这句话可把张大婶和胡阿姨都得罪了,就好像说孩子不行是因为大人不行,孩子不爱读书是因为大人不爱读书。

张大婶和胡阿姨都转身朝自己家走去。

“也不能这么说嘛。俗话不是说歪竹子也发正笋子吗?也有大人不行孩子很厉害的,也有大人很厉害结果孩子却很差的。我们院里也很多嘛。”谢老师圆场道。

“就是就是嘛。古院长的娃娃听说就很差劲,都换了好几个学校了,在哪所学校都读不长。”

古院长叫古庆德,是农科院两名副院长之一,也是出色的农业科学家了,曾经在柑橘种植方面做出过很有成效的研究成果。可是他的儿子古科就太不像他了,读书的时候成绩差不说,还是著名的调皮学生,经常在学校惹祸打架,一所学校读不了一年半年就出了名,在学校开除之前赶紧换到其他学校去。90年的时候,古科已经读高一了,不过眼见着又读不下去了,经常旷课,在家闹着不读书了。古院长夫妇也是真的拿古科毫无办法了,送去当兵吧,古科还死活都不去,让他在单位里上班了吧,他也不愿意,瞧不上。什么都不会,还总想干大事。

古院长对身边比较熟悉的人总说:“我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我儿子,怎么和我们两个一点都不像!”

古院长的妻子邵红是市经委的一名科长,也算能干的女强人了。

“是嘛,古科和古院长、邵科长都不像,完全就不成才,不学好,以后都不知道还会干些什么事。”姚老师曾经教过这个孩子,对小学时候的古科就毫无办法。

“古院长也不是不管,就是邵科长和邵局长总要护着孩子,溺爱实在要不得。”刚来的闵阿姨接口。她说的邵局长是古科的外公,退休前是市农业局局长。

“不说了不说了,古院长人挺好的,没想到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去年那个刘欣考上了上海的复旦大学,可人家的父母是正儿八经的农民嘛。”谢老师也不愿意对古院长说三道四的,把话题岔开了。她所说的刘欣也是姚老师和她都教过的学生,一个斯斯文文的女生,父亲刘高是院里招的工人,不过天天都是在地里忙活,跟农民也差不多。娶的老婆也是周围农村里的一个姑娘。

“是啊,这个刘欣学习刻苦,脑子不算太聪明,就是勤奋认真。”姚老师也想起了这个六年前还是自己学生的女孩。基本上这个女孩已经算她所有学生中最成人的一个了。

“就是说嘛,娃娃成不成才不完全都是遗传的,还是要靠教育,教育好了才能成才,再聪明的娃娃教育不好也毁了。”庄阿姨说。

“教育确实很重要,可是也不见得所有娃娃都能教育好,有些娃娃怎么教都教不出来的。”陈阿姨很久没开口了,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她的某位同学或者某个亲戚家的小孩,所以插口进来发表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