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餐厅,他召见了苏耳大和表弟了解情况,然后带着他们俩绕了圈后厨、大堂现场,这样他才放心。
苏耳大说:“吃客比你在的时候稍微少些,有很多吃客找你,说要听你唱歌,我们说你有事出差了,过两天就回来。”
“知道了,这两天你们还得撑住,我这几天真的累,为了不给观众看到我这疲惫不堪的状态,我需要休养两天,你们俩干得不错,不能放松,管好我们的团队,以最好的态度服务好我们的吃客,要懂得一个道理,餐厅好我们才能好,吃客满意餐厅才能好。”
表弟看着三等那疲惫不堪的状态,心疼地说:“三等哥,您放心吧,您去好好休息几天,我们会管好的,您放心。”
苏耳大:“是的,三经理,您放心吧,这里有我和表弟呢。”
三等回到了自己的家,人在外用尽全部精力挺着时会一直绷紧神经不会倒下,但一回到家,全身放松下来就只有倒下了,三等真的倒下了,一进屋脱了鞋和外衣裤倒在床上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睁开眼睛,一时意识模糊,还以为自己睡在医院的沙发上呢,定定神扫了一下房间,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家,睡在自己的床上,心想——还好,我体质好,要不真的倒了,再睡一会儿吧。
闭上眼睛半天没有睡着,脑子里浮想联翩,想起了家乡的亲人、贵客旅馆的李香芹。肚子咕噜咕噜提醒着他该吃东西了,他下床洗澡,做饭吃,久违的在家做饭吃的感觉,静静地一个人,随意将就家里存着的食材做点吃的,米饭+荷包蛋饼+紫菜汤,因为好长时间没有在家做吃,冰箱里也只有这些食材,即使是这简单的菜,三等也吃得津津有味,感觉舒畅,好像解脱了枷锁般轻松。
吃好饭,洗换下来的衣服,洗床单、被套、枕套,全部手洗,打扫房间一直忙到天黑,做了一碗鸡蛋面就解决了一顿下午饭。
虽然从昨天睡到今天中午,恢复了些体力,但洗了一半天的东西,还是觉得有点累了,心里还想着明天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餐厅,他早早躺在床上就睡下了。
拂晓前他做了个梦,梦里全寨人围着他七嘴八舌,个个露出凶狠的模样,飞着唾沫星子歧视他生了双胞胎。
因为僾伲人的传统道德观念里双胞胎是怪胎,他们认为人与猪狗在繁衍上的区别是人生一胎一孩,猪狗生一胎多仔。人若一胎生多孩必杀,猪狗若一胎生独仔必杀。
当发生猪狗生独仔,杀了母猪母狗全寨人聚餐了事。人若出现一胎多孩,处理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接生婆用火灰或谷壳粗糠填鸭似的活活填死。
他们住的小房子立即拆除,孩子的父母当时就被赶出寨门,去深山里生活一段时间。
这期间他们可以正常到自家地干活,只是不能回寨子,婆婆会送些米呀盐呀等食物,主要以山茅野菜为食,喝山泉水,吃野生猎物维持生命。
期满归寨,把身上所有的身外之物全部用火烧净,用芭蕉叶等叶子串起来裹身遮羞,到寨门由自家母亲带着新衣物迎接他们,换上新装趁天黑潜回寨子,做礼俗后才可以正常居住寨子里。
即便是这样还是被人歧视,被称作不干净的人,很多礼俗活动他们都没有资格参加,所有他们俩生的孩子女难嫁男难娶。
三等上过学,读到高中毕业,在学校接受了新思想新观念,也知道新中国成立后,政府不允许这样做,但心里还是难免畏惧感,因为,三等只是听说过不养双胞胎,但没有亲眼见过弄死双胞胎的具体行为,无法想象那残忍的画面。
解放初期,他们寨子的一对双胞胎在政府的教育下活了下来,长大后被政府安排出去外面工作,但在那个环境里依旧被同族人群歧视,知道她是双胞胎后,没有一个僾伲男人愿意娶她为妻,被她深爱的男人抛弃。
后来遇上了一个汉族人,结婚生了龙凤胎,使男方家人高兴得个个合不拢嘴,摆了满月酒,但娘家人一个都没去。
哥哥也娶了汉人做妻子,但他自身心里解不了那根深蒂固的结,老在自己是双胞胎的自卑中把自己活成了疯子,一身脏兮兮,臭烘烘地满街流浪致死。
三等虽然接受了新时代的新观念教育,寨子里经常有政府的工作队员进寨子开夜会,宣传国家政策,树立新风尚。
但是,在那个从僾伲元祖颂咪窝开始传承了百代人的传统道德观念里生活着的人们,用几十年的时间,把扎根在心灵深处的观念根除得干干净净,完全他化是很难的事。
民俗约定自觉传承,形成观念,随着人们的生产生活成了文化,而文化是最能刻骨铭心的意识形态,因此,僾伲人的社会里,那些偏远的山寨,依旧承续着这些观念。
三等也不例外,他可以接受新观念,新思想,新风尚,但他心灵深处依旧藏着无法除净的根须,也因为这些根须的存在,他才会做这种梦。
虽然现在政府已经不允许歧视,更不允许弄死双胞胎,但对活着的双胞胎的歧视依旧或多或少地存在,虽然这些是迷信,是陋习,但已成文化的意识形态的东西,不是用刀枪可以消灭得干干净净的。
三等要完全剔除这些传统陋习,还需要离开那个环境生活很长时间,也许会成就脱胎换骨的他,不惧族人、家人对这些的歧视,可以抵制这些不符合现代文明,不符合科学的陋习。
三等想——这又不是我的孩子,与我无血缘关系。心里轻松了许多。
一大早起床到了餐厅,召集员工开了个短会:“大家好,好几天没有见到大家挺想你们的。”
说到这里,李武全抖着声说:“我们更想你呢。”
经过这么几年的相处,李武全成了三等的死忠粉,因为三等处处护着他。三等认为诚实的人不可欺,需要在这个群体中树立诚实、勤劳者不可欺的规矩。苏耳大欺软怕硬,三等反过来,不怕硬不欺软。因此,今天,李武全一看到三等回来就禁不住抽泣起来。
“武全,好了,男子汉怎么这么轻易哭呢?”三等鼓励李武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把餐厅打理得这么好,我打心里感激你们每个人,感激苏耳大,感激表弟,谢谢大家!好了,都做事去吧。”
三等回到办公室,静下来锊了锊思绪,万千无奈在心头,感到身心疲惫,第一次产生想偷懒,不想唱歌的想法。
中午他就躲在办公室,没有上台露面。下午上台唱歌,吃客们看到三等上台,兴高采烈,吹哨声喝彩声,点歌声形成了一片热腾腾的演出场面,三等对自己这几天没有上台演唱做了一个说明,下面有人大声问:“餐厅唱歌的还有出差呀?”
“有,还去了很远的地方,我是随公司团队去了越南,唱歌也做菜,好了,我们就不多说,让我为大家唱首歌,弥补我这几天离开的缺憾,感谢你们对我的期盼与厚爱!”三等回答。
三等对这几天的出走撒了一个善意的谎,他清楚,再诚实也不能让这么多的吃客知道他去照顾董事长生小孩的事儿。从个人角度,公司利益出发,他都只能撒谎。
说完三等连唱了四首歌,花恋、酒歌、水歌、月亮歌,边唱边和吃客互动,唱完四首歌,他满头大汗。但台下没有一个人为他递一杯水,一直以来他都这样单枪匹马地站在舞台,下舞台。
今天下了舞台,吃客逐渐散去,三等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心里感到些许惆怅与落寞,准备起身回办公室,转身正好遇见齐书萍,她微笑着对三等说:“我一直站在下面听你唱歌,看你表演,这几天我一直等你回来。”
“谢谢书萍!”
仔细打量了一下,齐书萍脸上的莊粉没有原来重了,感觉更加漂亮了,五官精致,眼睛一闪一闪间清水欲滴,清澈见底,才发现齐书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齐书萍看着三等,说:“我今天请你吃饭,已经安排好了,在你们这里的大包,把你们弟兄全带上。”
三等不解地随齐书萍转向右边,才发现后厨的弟兄们全部站在那里了,他们前拥后呼地把齐书萍和三等带进了大包,三等被安排坐在齐书萍的左边,苏耳大坐秦书萍的右边。齐书萍先开口说:“大家不要坐着,动筷子,吃吧、喝酒。”
“酒还没倒呢,前台那两个女生呢?表弟,你过去把她们俩也叫来吧,叫他们俩来服务、倒酒。”三等说。
三等没有问请客的齐书萍同不同意把那两个女服务员请来,自作主张把故乡餐厅两个女前台也喊来了,分好酒一人一杯,当然不是那种小杯,是喝水的玻璃杯。
两个女生坐在表弟的旁边,正好对着三等和齐书萍,他们俩乖乖地坐在那儿,不一会儿,一起举杯起身向三等:“三经理,我们俩敬你和你的女朋友,祝你们早日那个······呵呵呵”
齐书萍高兴得抢先说:“谢谢谢谢!”
三等看着她那个开心的样子,不忍心去伤害她,更无理由责怪她,这么好的气氛怎能被破坏?这么好的女孩怎么能让她伤心?出于这种考虑,三等对他们俩的祝福没有做任何解答,只是附和着他们喝下了酒。
齐书萍举着酒杯继续站着:“今天我请大家在这里聚,是为了宣布一件事情,”她看看三等,三等不解地看着她,不知她要宣布的是什么事,“三经理是我男神,我希望他在唱歌方面有所成就,我想让他去参加第二届全国青年歌手大赛,大家说,好不好?”
所有人看着齐书萍和三等,齐刷刷地响亮地回答“好——”
三等一时语塞不知所措,微笑着对大家说:“这有点突然,我没有准备,那么大的比赛,我行吗?”
齐书萍:“行,怎么不行?大家说,行不行?”
所有人兴奋地喊:“行——肯定行。”
“我昨天去看望了张董事长,顺便和她沟通过了这事,她同意云旺集团作为选送单位,出钱出力支持三经理去参赛,张董事长很看好你,我们大家都看好你。”齐书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