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卢之雪

恺撒站在空荡荡的总督府门口,望着看不见的远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向总督府内走去,却发现星星点点的白色轻轻地飘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于是抬了抬头,看向天空。

是雪。

恺撒微微一笑,捋了捋自己越来越少的头发,这时他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当然不是头发没了。恺撒四周环顾了一下,才发现总督府门口的那些卫兵都不见了。

好小子,以为他恺撒平时起得晚所以可以迟点上岗?被抓到了吧?恺撒得意一笑,但是想了想还是放过了他们。

他走进总督府内,准备了一下措辞,然后推开图里努斯的房间走了进去。图里努斯仍在酣甜地睡着,丝毫不知道发生的事情,单纯而可怜。

恺撒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像是个慈祥的老爷爷,哦不,慈祥的父亲,接着走到床边。他注视着图里努斯幼稚而没有棱角的圆润脸蛋,不禁有些出神,想到要是自己也有个儿子该多好。

如果有儿子的话,恺撒一定会教他学习政治、经济、辩术但不让他参政,手把手教他用剑、打仗但不让他上战场,等他退休了,就和自己的儿子在罗马境内、地中海边建个村子,就叫恺撒村,父子二人一起生活在那里,钓鱼、闲聊、比剑……

恺撒轻轻地摇了摇图里努斯,将他摇醒。

“唔......恺撒?”图里努斯迷迷糊糊地看了恺撒一眼,又想睡回去。

“小家伙,没礼貌,要叫舅公。”恺撒又摇了摇图里努斯。

图里努斯却毫不给面子翻了个身把被子往头上一套,同时他迷糊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来:“才不要呢,昨天要不是妈妈在,我也这么叫你。”

恺撒顿时失笑地摇摇头,这世上哪有人敢这么对他?于是恺撒继续循循善诱道:“饭已经准备好了,你快起来吧,早上不吃饭身体会不健康的,身体不健康以后还怎么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时候图里努斯从被子里突然露出一个头看着恺撒,恺撒被他盯得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并没有什么东西,于是问:“怎么了?”

“恺撒将军,你有一句话没说。”图里努斯这么说道,眼里透出一丝狡黠。

恺撒疑惑地看着他。

“是众所周知啦,你应该说,众所周知,早上不吃饭身体会不健康吧啦吧啦的。”图里努斯嘻嘻一笑。

“好小子,开始调侃起我来了?”恺撒作势举起手要打他,图里努斯连忙缩了缩脖子闭住眼睛,但最终恺撒只是揉了揉他的头:“赶紧起来。”

图里努斯“哦”了一声,拉开被子然后跳下了床,四周看着问:“妈妈呢?”

恺撒面不改色地和蔼笑道:“你妈妈有事情先回去了,你先在舅公这里玩几天好吗?”

图里努斯并没有怎么疑惑,而是点点头坦然地接受了,接着他张开双手站在恺撒面前。此时图里努斯身上穿着丘尼卡——丘尼卡是罗马人的一种服饰,相当于内衣或打底衫(仅在罗马帝国早期之前,在罗马帝国建立后,丘尼卡逐渐演化为内衣外衣都能用的服饰)。

恺撒看图里努斯站在自已面前一动不动,于是迷惑地问:“你做什么?”

“嗯?你问我做什么?我倒还要问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嘞,快给我穿衣服啊。”图里努斯撅起嘴不满地看着恺撒,顺便指了指不远处放在床头的一件小型的托加长袍——托加长袍也是罗马人的一种服饰,相当于外衣(但是托加长袍穿戴十分麻烦,所以一般需要他人帮忙穿戴,因此后来渐渐被废弃,另外只有罗马男性公民才可穿戴)。

恺撒顿时抽了抽嘴角,他哪里受过这待遇?但鉴于图里努斯还小,没有和他较真:“你自己穿。”

“我不会。”

“什么?你不会穿?”

“我不会,怎么了?你不是也不会吗?”

“我怎么不会了?”

“那你给我穿啊?”

“你小子,用激将法?”恺撒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瞪着图里努斯。

“我才没有,你要是会穿你就证明给我看啊?”图里努斯丝毫不示弱,照样瞪着恺撒。

恺撒气极反笑:“好好好,你穿给你看!”说着他居然脱下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托加长袍,露出了里面的丘尼卡,一起露出的还有他的一部分被阳光晒得古铜色的健壮身体,然后他一边瞪着图里努斯一边自己又把托加长袍一步一步地穿了回去。

“怎么样?”恺撒得意地看着张大了嘴巴的图里努斯。

“我也是服了你了,算了,我自己穿吧。”图里努斯倔强地哼了一声,撅了撅嘴,自己到床头捡起了托加长袍穿了起来。

恺撒于是就站在一边好笑地看着他,结果足足一刻钟后图里努斯才在恺撒不时的指点和纠错下穿好了衣服。

图里努斯穿好了衣服就和恺撒一起出了房间,一眼就看到外面正在飘飘扬扬撒着的小雪,于是双眼发亮闪着星星,欢呼了一声“下雪喽”跑到了总督府外。

恺撒看着图里努斯在总督府外一边欢脱地乱跑着一边跳着,嘴里还胡言乱语着,不禁笑了起来也走到总督府外对着他喊了一声:“小傻瓜,不就是下雪吗?瞅你那高兴样。”

图里努斯一边在雪里乱跑着一边反驳道:“你才是傻瓜,你是老傻瓜,下雪都不高兴才不是正常人呢。”

恺撒一时语塞,这么细细一想,他好像确实有点不正常?

“快点进来先吃饭吧,吃完再玩也不迟,你看现在雪还小,等你吃完饭,雪也积了不少了,那时候玩起来才尽兴嘛!”恺撒喊着让图里努斯进来。

图里努斯一想,好像有点道理,于是跑回了总督府。

恺撒揉了揉图里努斯的头,接着带他去吃了饭。图里努斯虽然昨晚已经吃了很多,但今早饭量仍然很大,和恺撒吃的一样多,他觉得图里努斯有做战士的天赋。

吃完饭后,图里努斯就想要冲出去玩雪,然而恺撒早有预料一把抓住了他提了起来。

“喂!老傻子!放开我!”图里努斯在空中扑腾着。

“饭后运动不利于消化,给我好好坐着。”恺撒把图里努斯放在了椅子上。

“我要出去玩啦!”图里努斯跳下椅子。

“好好坐着。”恺撒把他又抓了起来放到椅子上。

“出去玩!”图里努斯跳。

“坐着。”恺撒抓起放下。

“玩!”跳。

“坐。”抓,放。

“玩!”

“坐。”

“玩!”

“坐。”

图里努斯乐此不疲地一直撑了半个小时,恺撒终于不耐烦了:“算了,你玩去吧。”

“哦哦哦哦哦!玩雪喽!”图里努斯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兴奋地冲了出去。

恺撒一边感叹着“老了老了”,一边好笑地摇着头走到总督府门口,顺便向已经在外面站起岗的卫兵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别在外面大冷天傻站着,到总督府里站着去。

小雪已经成了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漫天纷飞,为嫩绿的油橄榄穿上银装,给高卢的屋顶添上白瓦,在大地铺上一层棉被,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整个高卢都在雪中渐渐融成一体。

“嘿!老傻子!看招!”图里努斯从雪地里抓起一把雪揉成雪球,扔在恺撒身上。

“呵!小傻子,敢砸我?!让你见识见识我恺撒的厉害!”恺撒咧嘴一笑,从地上也揉起一个雪球,精准有力地掷出,瞬间砸在图里努斯头上。

“哇唔!什么嘛!深藏不露啊!”图里努斯兴奋地笑了起来,一边拍了拍被雪球砸的晕乎乎的脑袋,又掷出去一个雪球,不过砸偏了。

雪球偏了方向飞向一侧,砸在了另一个人身上,那是个高大的高卢人,穿着一件防寒斗篷,斗篷下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这位雪球受害者拍了拍身上的雪,对着看向自己的恺撒咧嘴一笑:

“哟,大将军,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