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边的这个护卫,本王还不曾见过他身手,不妨今日找人与他一试。”
纪王话音刚落,不等古语同意,暗处的精卫,已率先出剑。
司南被逼无奈,退至亭外。仓促应战,彼岸剑在手,始终未出鞘,仍不落下风。
精卫的武功,在他第一次进竹林时,已经领教过了。与他们过招,他有信心能赢。
司南出招点到即止,精卫反而愈挫愈勇,丝毫没有罢手之意。他这才明白,王爷不是要试他,而是真的想杀他。
古语也明白了纪王意图,不管不顾跑到司南身边。她以身做盾,要护着身后人,精卫怕伤及她,都不敢再动手。
古语刚跑得急,一时脚软,摔到地上。司南想扶她去亭子坐下休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去。
这脾气!纪王轻笑了一声,命精卫全部退去。
古语眼中带着决绝,不肯退让半步。
“我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王爷师父,只是小语不可以再什么都不做,坐在那里眼睁睁看人丢掉性命。小语愚钝,辨不明白是非。元大夫论罪当诛,替他求情是不智。可此事细说从头,是我不该丢了那画。他恨意滔滔,欲杀我泄愤。若非司南护卫,小语安有命在?王爷师父要杀他,小语愿为其抵命。”
司南看着眼前手无寸铁的她,强硬如斯,想说她多此一举,他根本无需保护。可被她光明正大护在身后,且以命相护,还是让他内心的冷峻塌陷了。
古语一无所有,她在赌,孤注一掷,搭上自己的命。
她与纪王非亲非故,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在他这样的达官显贵眼里,到底命值几何。
纪王沉默着继续喝茶,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古语知道她赌输了,她与元大夫一样,面对自己的命运,没得选。她转身看着司南的彼岸剑,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如此感情用事不惜命,纪王斜睨着淡淡警告:“他在你身边护卫,你腕上的伤怎么说?也是他护卫有功?区区一护卫,竟然要你舍命,是你不知自己身份贵重,还是他不懂自己职责所在。主死仆亡,你敢做傻事,本王让他陪葬。”
古语的手腕,红色浅了不少。司南想起他先前的鲁莽,这才明白纪王为何动怒。司南收起原先的傲气,扶古语坐在纪王身边。
古语落座时偏头撞上他的面具,一点儿寒凉过后他在耳边留下话:“这是我欠你的!”
纪王不再处置他,是因为古语挡着,不代表王爷容得下他。纪王已起杀心,此心不灭,他在她身边,便无宁日。
司南解下佩剑放到一旁,赤手空拳走到原先位置,还拿出条发带缚住眼睛,要与王府精卫重新再战:“在下对姑娘不敬在先,没有保护好姑娘在后。姑娘仁心,从无怪罪。在下有错,愿再次领受诸位赐教。”
与人对战,弃兵器,遮双目,他是去讨打吗?古语骂他疯子气他冲动,还是忍不住担心他出事。
纪王年岁已高,今日出来太久,精力略有不济。打斗声催眠,他闭目养神,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石阎王自少时入江湖,经历的恶战不计其数,他生死相搏悟出的招数,没你想得那么不堪一击。他心诡谲,手段毒辣,你无害人之心,也少防人之心,他留在你身边,本王总是放心不下。”
如纪王所料,司南无兵器之利,与人缠斗,他听声辨位,出招速度比双眼清明的精卫还要快上许多。数十人围攻,无一人伤得了他。
司南摸透了精卫的武功路数,他的招式逐渐转攻为守。精卫明显感觉到,他防守之术比之强攻远远不如,他身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血痕。
人是血肉之躯,她不忍动手,他便自伤赔罪。聪明人做起傻事来,那真是自撞南墙,拦都拦不住。
精卫每柄剑刃上,血红得刺目,他连吭都不吭一声。他素日爱着暗色衣服,他自罚到何种地步,除了他没人知道。
纪王只当是苦肉计,安心坐听潇湘竹,看也不看。
古语扯着他的衣袖,摇来晃去地叫“师父”。
在相国寺,她称呼圣僧时,也这般轻柔绵长,轻易叫人软了心肠:“你啊!总算肯好好叫师父了。”
古语自欺欺人太久,承认得也太晚:她以命相胁,不是孤注一掷,而是笃定纪王不会,所以她才有恃无恐地胡闹。想明白了这个,再给司南求情,古语嘴角微微下垂,难以言喻的委屈,尽数充斥在眼中:
“师父,小语知错了!以后会好好听师父教导,不会再任性惹师父生气!师父对小语千般好,事事思虑周全,做尽打算,小语都感念于心。再者说,他恶名在外,小语并非不知。可自我们认识以来,他对小语事事照顾,处处援手,小语受其大恩,不能佯装不知。他也许真的不是什么好人,留在小语身边可能另有所图,真到了那天那地步,小语会亲自了断恶缘。”
纪王无奈点了点她额头,最后还是遂了她的心意,叫停了精卫与司南的“比试”。
司南的手腕处,和古语同样位置,不断涌出鲜血。除此外,手臂处、腹部、小腿处……衣裳都破了口子,往外渗着血。
纪王慵懒地瞟了一眼:“不管你是谁,再对郡主动手,本王绝不放过。”
司南伤口疼得厉害,体温不断流失。在听到精卫收剑的同时,他扯下蒙住双眼的发带,对纪王略颔首。
他转头望向古语,如释重负般,笑意浅浅,像得胜而归的将军,累累伤痕都是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