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纪王爷走后,古语把画放在一旁,独自在廊下坐了整整一夜,任由自己被刺骨的寒冷吞噬,眼神里再不见任何的灵动和光华,目所见——廊下月色参差疏影全无生机。

天鸡鸣放晓,沧溟日欲出,晨钟声声驱散了满天阴霾,她好像亲眼看见了光芒万缕朝曦升,不久人世间的第一抹阳光如期而至。

她在黑夜中呆了太久,眼睛突遇此光亮酸涩不已,本想先用衣袖遮盖住双目,可不知为何,两手被灌了铅般,实在是抬不起来,眼皮也越来越重,直到再也睁不开,一下子瘫软在地,失去了所有意识。

东方吐白,钟声响起,寺里的人都要去大殿上早课。今天一早,像往常一样,白净去敲古语房门,免得她又睡过头误了时辰,结果屋内迟迟没有动静,用力推开房门一看,发现她根本不在里面,衣架上的披风也不见了。

这人难不成又在哪里迷路了?

这时候,白净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他正打算出门去看看,在门口突然撞见白清横抱着古语回来了,白清三步并作一步走到床边把她放下。

“师兄,快来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白清今日正准备去上早课,路过廊下的时候发现古语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宣纸,怎么都叫不醒,他便赶紧把人带回来了。

白净也不再废话立刻走到床前,见她只着了一件单衣内心疑惑:出门的时候不是添了披风吗?怎么回来还能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她现在全身发烫又毫无意识,白净拉过她的手腕一切脉便立刻确诊:寒邪入体,五内郁结,内外交加,病气甚重,她再这么烧下去,只怕会伤了脏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给她降温,他急忙对白清道:

“快去打盆冰水。”

白清知他这位师兄出身杏林医道不凡,自幼习医扎针抓药,区区风寒自是不在话下,但看他脸色如此凝重,也知事情轻重缓急,闻言便直接转去了后院取水。

正当白净拿出随身针包准备施针治疗时,一小僧跑来禀告:“大师兄,山门前来了一行人,说想在寺中歇脚片刻。”

“去请他们稍候。”

他此时若离开,师妹的情况只会更糟,万事当前皆要以行医救人为先,他稳定心神果断下针大椎、曲池、外关、合谷等主穴位。

“是。”

这小僧本来还想说那行人看起来蛮横无理,但见大师兄现在满心都是眼前病人便不再多言。

古语恍惚中闻到熟悉的檀香味,忽远忽近,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心知该是好医乐医的净师兄在侧,本想睁开眼睛告诉他自己没事,奈何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嗓子也像吞过炭火一样,干涩灼痛得厉害,迷迷糊糊又晕过去了。

为免她体温再次升高,白净施针完毕打算用冰水给她敷额头,再辅以草药内服调养,只是白清取水迟迟不见回来。

白净刚收好银针,没曾想刚才的小僧提着一桶水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在门外喊道:“大师兄,不好了,不好了……”

他身为大弟子每天要处理寺中事务,是以对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基本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白净一边接过他手中的小半桶水给古语降温,一边淡定地询问他又发生了何事。

许是刚才跑步太猛以致呼吸不稳,这小僧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不过总算还能让白净勉强抓住重点:白清和那群人打起来了。

他刚才听大师兄的话回了那行人,没想到他们出言无状反说相国寺有意怠慢,客从远方来连口水都喝不上,大骂寺中人佛口蛇心不配念经。白清师兄打水回来听到门外吵嚷,一时气不过就跟他们动了手。

白净见古语面红慢慢褪去,终于放下心来,对小僧嘱咐道:“你再去熬些姜汤水来给她服下。”

既然已尽医者之责,他也是时候去会会那些上门挑衅者了。

敢在相国寺撒野,犯口孽扰佛清修,胆大妄为至极,佛门之地绝不容祸心且有所图谋之人。

山门前大约有二十余人,而且个个都有武艺在身。

白清与他们交手时发现对方出招雷声大雨点小,更有甚者,明明能挡下他的攻击反而生生受了他的拳脚,直到远远见白清从寺中走来,刚才跟他动手的五六人立即倒地,在地上龇牙咧嘴地乱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遍体鳞伤呢!

白清也曾是行走江湖之人,见过不少碰瓷讹诈的,但这么不要脸的集体耍赖,这么堂而皇之的栽赃陷害,他也是第一次见,尤其对方还是一帮大老爷们儿,不由得怒从心起,对着离他最近的人,上去朝着胸口就是一脚。

“装什么孙子!”

那人顿觉胸中气血翻腾,一见白净走近顺势吐出一口血来,嘴里不住地向白清求饶,狼狈万分。

“师弟。”

白净眼见自家师弟还要继续动武,急忙呵斥道,“不得无礼!”

从白清动手开始,那群为首的人便坐在马上,一直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直到见寺内第三人出现,他冷漠疏离的眼神里才突然装满了怒气,干净利落地跳下马对着白净兴师问罪。

“相国寺的待客之道,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说完甚至亲自弯腰小心扶起“受了重伤”的一个手下。

这帮人借口歇脚,又蓄意挑事,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