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最后的生机,从来都不是自己的

沈随带人冒雨在竹林里穿来走去,却始终没找到石向楠的任何踪迹。

这里已被重重封锁,暗卫不曾见他离开,但人怎会凭空消失?

昨晚他趁着夜色掩护,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不见了踪影。几个时辰过去了,他的行踪仍然成谜。

“小姐执意要见他,若是交不出人来,无法跟小姐交代!只是沈总管,你的伤不能再拖下去了!况且石阎王何许人也,找到他不是轻易的事!我们不如先回去!”

纪王考虑到古语身体不适,把小时和阿辰也带了过来。这次出来找人,阿辰跟着沈随,着实有些狼狈——撑着的油纸伞,被斜逸的竹枝,划得歪歪斜斜。即便如此,她手里的伞,总是半倾向身边人,不顾伞面雨水如注,浇湿了自己半边身子。

“昨夜混战,他身受重伤,又中了毒,必定走不远。再者说,他还没有见到小姐,绝对不会轻易离开!”

沈随低头发现自己胳膊上包扎的布条,正滴滴答答地渗着秋雨给自己“松绑”。他手臂刚抬起来布条就松掉在地上,昨夜的剑伤已红肿得不像样子,整只胳膊淋过雨后又麻又痛,但他现在更想赶快找到石向楠。

阿辰想帮他重新包扎,却发现他突然冒雨往回跑去,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托着的手臂抽回的一瞬间,阿辰直接被甩到了地上。手上的伞骨受到撞击裂成两截儿,她原本光洁无暇的面容,此时平添了道挂血的口子。

沈随跑得很快,等她再抬头时,除了林立的竹子,已看不到任何身影。

“要回去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救火!”阿辰擦着脸不明所以道。

沈随一回到茅草屋,就让人赶紧去查药物。

草药本来各安其位,经过这场“动乱”,“负伤”的比比皆是,有些甚至都不能再用。

尹不狂看着他们东翻西找的,心疼不已,忍不住发脾气道:“我这儿的药,是给人治病的,可都金贵着呢!你们粗手粗脚的,到底想干什么?”

沈随特意翻找了止血、解毒类药物——石阎王这个时候,比他更需要草药。如果他没离开竹林,一定会来这里自救,否则他必死无疑。

“尹大夫,这里的药这两日可有少什么?又或这两日尹大夫看诊过什么人?”

尹不狂不知前因,听了此话更是生气:

“纪王爷送来的药,是给郡主治病的,并无任何私藏私用。在这件事上,尹某问心无愧。你既视尹某为梁上君子,大可明言,不必大费周章羞辱人!”说完直接拂袖而去。

可没想到,才走到门口,又被暗卫堵了回来。

医药一事,尹不狂才是行家,沈随想从他这里打听:“尹大夫,在下职责所在,还请海涵。这药房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你说清楚,就可以离开。”

这些药,有些是他辛苦采的,有些是他攒钱所购,宝贝得紧。要是沈随在翻找前客客气气问,尹不狂还有三分耐心好好回答他。

但眼下——

“沈总管还真是会狗仗人势,就算身份贵如王爷和郡主,也不会对人如此呼来喝去。这是我的药房,你们擅自闯入,蛮横无礼,摆出主人的姿态,该滚的是你们才对!”

江湖人称他“妙手狂医”,一是赞他医术无双,二是嫌他性子倨傲——遇事刚直,从不怕得罪人,也惯于得罪人。

尹不狂不再理会沈随,专心整理起自己的药房。

他辨药极快,看一看,闻一闻,不一会儿,草药便归置好了。

这一归置不要紧,药物不足也更明显了,尤其是解毒、止血的几个地方都是空着的,房间里也没找到什么残渣。

从进到这药房开始,沈随的胳膊就不对劲,疼痛不断加剧,伤口周围像长了钩子,不断地拉扯着皮肉,此刻他终于坚持不住,虚弱地晕倒在了地上。

眼见暗卫步步逼近,尹不狂毫不畏惧:“看我作甚!他是自己倒下的!赶紧给他请大夫吧!”

他这话说的,好像并不把自己当大夫。但要论治病救人,眼下没有人比他更合适,暗卫又岂会舍近求远。

“请尹大夫速速施救!”

他们前倨而后恭,尹不狂却是不屑一顾,只专心分辨眼前的药材:

“在下医术浅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再说了,纪王爷送来的药,是给郡主治病的,一旦挪作他用,他身为大总管,怎么跟王爷交代!”

暗卫们看他态度明确,便知道刚才是彻底得罪了他。

“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救人?”

阿辰一回来就看到沈随昏迷不醒,也顾不得脸上疼痛急忙去查看他的伤。

“我这药房里少了一味药——九死还魂草,不仅可以收敛止血,更对消肿生肌有奇效。只不过,它生在悬崖峭壁之上,遇水则活,生得极盛,此等天,最宜外出采药。阿辰姑娘,你求我还不如自己去采药,这样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尹不狂翻出医药书指那株草药图给她看。

沈随的伤不断蔓延,整只手臂都流血不止。

阿辰跪在尹不狂面前不住地磕头:

“在我赶回来之前,求尹大夫保他性命。”

九死还魂草,既想还魂,便要舍命,舍得自己的命。九死一生,最后的生机,从来都不是自己的。

“十二个时辰后,你若有去无回,后山便是他的埋骨地。”

尹不狂在沈随身上敷了药粉,让人把他挪去隔壁偏殿等候。生死有命,也算是应了她的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