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里的小人儿,眼睛又黑又亮,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古语缓缓凑近了脸庞,感受着他的柔软和朝气。
此刻的温情脉脉,也只属于此刻。
桌子突然晃动,古语反应不及,两手一松,孩子瞬间掉落。更糟的是,没等她站稳,桌子顿时散成好几块。
在这危急关头,幸好沈随反应够快,一脚踢出空菜篮,救下了离地半尺的孩子。
与此同时,不知怎的冒出一乞丐,伸出双臂接住了古语。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脸上的“风尘”更是厚重,很难让人看出轮廓来。
“小丫头,不过如此。”
怀里的人几句话就平息了长街之乱,只可惜姑娘家才貌不可兼得,却是个不能见人的无颜女,宁翙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多谢公子施以援手。”他的轻视之意,古语故作不知,只是诚恳道谢。
宁翙没再说什么,放她在地上站好。
“你这臭乞丐,还不快拿开你的脏手!”
宁翙碰过的地方,好几处都沾上了灰,小时嫌恶地冲他嚷道,想要拉古语离他远点。
“自己的心是脏的,看别人才会不干净。”
宁翙拉着古语一闪,躲开了小时的触碰。
“你这是病,得治!”说着还摊开自己不太干净的手掌,偷偷在古语衣袖上轻轻擦了几下。
“啊啊啊啊……你个混蛋,不许碰我家小姐!”
乞丐每天风餐露宿的,万一沾染上不干净的,小姐不就遭殃了吗?小时气得要挥拳打人。
“狗咬……”还没等宁翙说出“吕洞宾”三个字,言语刻薄的人突然没了嚣张气焰,一言不发地低头跪在了他面前。
前倨后恭,肯定有鬼。
而刚站在他身边的人,抱起篮子里的小孩,轻声地哄着、逗着,仿佛这些都跟她无关。
小时跪在地上,想起刚才那幕,依然惶恐。
小姐的眼神,她看到了。
冷冰冰的,是警告,也是厌恶。
可她愚钝,警告何意,厌恶何来,却是不知。
“我的孩子,你们有谁见过我的孩子?……”一妇人边走边不住地问人。
“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那么软,什么都不懂,怎么可以不在娘身边?”
音色沙哑、沧桑,让人听得心酸。
“夫人,这是您的孩子吗?”
孩子被哄睡了,古语抱着他,主动走上前问。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妇人一见到孩子,立马就接了过去,抱着不住地亲了又亲。
“不,他是孽根,是祸胎,他不能活在世上。”
妇人眼里的慈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狠绝杀意,说着就要去捂孩子的口鼻。
精神错乱,阴晴不定,古语断定:她是个疯子。恐她伤了那孩子,她朝沈随递了眼色。
沈随会意,趁其不备,走到她背后,想要打晕她。
“娘~”
平地一声炸雷,别说那疯妇人了,就连古语也懵了。
“娘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抱着别人家的孩子作甚!”
宁翙“生气”地抢过她抱的孩子,好似泄愤般一把“扔给”了古语。
“娘,我们回家吧!”
那疯妇人忆子成狂,本就不辨真假。现在孩子就在眼前,对宁翙自是言听计从,就这样被他半扶着哄走了。
估摸着府衙的人也快到了,古语蹲下身护好孩子,腾出手扶小时起来,一字一句嘱咐道:“站在我身后,不许多言。”
沈随又听她对自己说:“今日之事,非你之过。任何罪罚,都不必受。”
该来的,总会来,她已尽力。
抱着熟睡的孩子,找了张凳子坐下,古语等得很有耐心。
一位大人,十个捕快,比她想象中,来得慢了些。
街上的那些人,回家的回家,收拾的收拾,救人的救人……早早就各归其位。
“长街暴乱?死伤无数?”
王风对着孙透的脸就是一记重拳。
“风哥,饶命啊!”孙透和着血水吐出一颗牙,跪在地上向他摇尾乞怜。“风哥,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骗您啊!您看那马还在那躺着呢!街上怎么可能无死无伤!”
王风仔细审视着每个人,凭他办案多年的经验,怎会不知此中真假。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阻止这场动乱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孙透使劲挣开几个捕快的束缚,拼着力气膝行到古慕荣面前:“古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您不是也亲眼看到过吗?”
以为那人在说自己,古语朝他那边看去。
古慕荣并不曾低头看他一眼,旁边的捕快笑他不自量力:“凭你也配和古小姐说话!”
“堵上他的嘴。”
话音未落,又被王风一脚踢翻在地。
古语看她看得恍了神,不觉被风迷了眼睛,竟生生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