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将军但说无妨。”虞月兮也有些好奇,他所想知道的是何事情。
那一沓纸张中,事无巨细都调查的非常清楚,包括那时信使所送的书信都一应俱全,他好奇的是,她的身份。
“姑娘可是通瞭阁的人?”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身份能行得通。
虞洛兮颔首。
“那就劳姑娘日后受些委屈了。”他的话意味不明。
虞洛兮询问所言何意,他却笑而不语,只言道,日后便知,而后喊管家送客。
待人走后,苏将军让人去请夫人和少爷过来。
管家站在苏将军身旁,满面的沟壑看起来都是忧伤的,“老爷,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他在这将军府做管家几十余载,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他自己实在是不忍。
苏将军低着头扶着额角,看不清是何神情,只是冲管家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年迈的管家深深地叹口气,步履有些蹒跚的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衣衫素雅的女子走进,道了声“老爷”俯身请安。
苏将军抬头望向此女子,顷刻间眉眼之间都是温柔。
他有些贪恋的望着眼前这个糟糠之妻的容颜,手指轻触她鬓角泛白的丝发,满目眷恋,情谊正浓时,被突然闯进的少年打断了。
苏子骞惊呼一声急忙捂着眼睛,但一双眼还是偷偷的从指缝中滴溜溜的偷看。
两人正了正神色,端坐在大堂的主位上,苏将军神情复杂的开口道:“跪下!”
苏子骞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扑通一声的跪在父母面前,脑子后知后觉的才开始思量着今日的责罚到底为何,细细回顾一番,好似近日一直很老实,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父亲,不知孩儿做错了何事?”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偷偷望了往四周,没有发现家法,便也踏实了。
苏将军不应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就好似他刚出生那日,无数的话语在嘴中翻滚良久,最终只是化成了眉梢浓浓的的笑意。
苏子骞抬头,还来不及张口,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软软的倒下了。
虞府。
虞洛兮和虞泊涯返回家中之时,高高的围墙已然于四周高低一样,飞石和碎屑也被清理干净,只是墙角边上的花草依旧是惨不忍睹。
鸢说,陌尘不知她钟意何种花卉,待她回来之后问清楚了再去集市购买栽培。
虞洛兮点头,想不到他还挺细心。
她将厚厚的一摞账本和算盘放在院落里的石桌上,又抱来了笔和砚台,既然已经决定了,那现在就要抓紧时间实施,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发生些她根本预料不到的情况。
鸢以为她要开始处理事务了,便回屋从她平时爱看的那些话本子里挑了几本,本想一边看着她平时爱看的书,一边陪着她办公,奈何自己刚落座手里的话本子便被夺走了,那一刻鸢才知道,那些账本什么的,才是给自己看的。
虞洛兮选了一本,坐在秋千上荡的特别高,犹如一只飞鸟般忽上忽下。
鸢回过头望着满桌子的书,一时有些恍惚,在她父母还健在的时候,自己也曾被母亲每天逼迫着学习记账和查账,每当那时,她都想着若是有一天可以不看这些枯燥乏味的数字该多好呀,如今她倒是有些感激那些勤勤勉勉学习的东西,若不然,面前这多如小山丘的账本,恐怕无从下手吧。
虞月兮走进院落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一个埋首于书籍中算盘打得啪嗒啪嗒,时而抬头拿起笔在纸张上写些什么;一人迎着暖阳坐在秋千上惬意的摇晃着,时不时的瞄一眼手中的册子。
虞洛兮率先看到了矗立在门口的她。
“月兮,你怎么来了?”她停住秋千冲她笑的温柔。
月兮只是直勾勾的望着书堆后面的鸢。
虞洛兮收起笑容慢悠悠的说道:“我见你每日研读医书格外辛苦,想着鸢也是闲着,便要她日后处理山庄的事务,你也能少劳累一些。”
月兮忽然扭头盯着眼前的虞洛兮,好似从不认识她,只是一个陌生人那样,她还清晰的记得,儿时虞洛兮对自己夸下的海口,说总有一天她要占地为王,哪怕是圈片山头当土匪头子,她都一定让自己帮她管账,不为那大权握在谁的手中,只为了自己能想要什么便可以随意买些什么。
这些年来,哪怕再苦再累,她都不曾懈怠过分毫账本上的事情,因为对她来说,那不只是冰冷的数字,更是这些年来他们之间信守的承诺。
如今,旁人取代了那些账本,那自己呢,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和分量,是不是也被取代了呢?
虞月兮走了,一言不发。
一旁的鸢轻叹一口,她想,方才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她拼尽性命保护的人吧。
她刚想开口安慰下那个神色有些悲伤的人,便被气喘吁吁冲进园中的人打断了。
“阁老,苏府的人扛了一个大麻袋丢在了咱们门口!”张良不由分说的拉起虞洛兮就往大门处跑去。
老管家神色紧张,一看到虞洛兮便急忙的上前行礼“姑娘,我家老爷差我将公子送过来!”
虞洛兮有些吃惊,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苏将军居然将自己的儿子装在麻袋里送来,如此粗暴的手段,倒是颇有将军的风范。
她弯腰想要解开麻袋。
老管家拦住她,说是他家老爷吩咐了,一定要亲眼看到少爷被关进柴房落锁之后方可回去复命。
在虞洛兮满脸的震惊中,一壮汉驮起大麻袋,随着张良去往柴房。
随着‘咔哒’的落锁声,老管家将衣袖中的两个锦囊交在虞洛兮手中,并告诉她,红色的锦囊,是留给她自己的,待明日过后再行打开;蓝色的锦囊,是留给少爷的,若是她日后控制不住少爷,便将此锦囊交给少爷便可。
老管家交代完,站在原地酝酿了许久,“少爷生性倔强,若是让姑娘吃了苦头,该打该罚,不必手下留情,日后,便有劳姑娘照拂了!”他眼里闪着泪花,一段话说完,已是哽咽不已。
从苏子骞呱呱坠地到咿呀学语,他都一直陪在身边,可今日一别,怕是再见无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