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生办公室,杜小月打电话不近人情地大骂帮她调查安主任的内勤支援小徐,竟然漏掉了张老头儿与安主任有血缘关系,这么关键的信息。一通近乎疯狂的发泄之后,杜小月仍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散发着恶臭的腐肉。
杜小月心想:如果当年李天洲**属实——用不着如果,李天洲肯定**了安主任,要不然也不会有这场车祸了!那张老头儿作为安主任的亲生父亲,竟然作伪证,为施暴者脱罪不惜让女儿背负一生的屈辱,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该遭雷劈!那张老头儿极力否认这件事,以致于患上了精神病,就不足为奇了!也许出于愧疚悔恨,也许真的是罪有应得!
可张老头儿这次受伤,真是意外吗?他的病情本来已经趋于稳定,为什么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复发了呢?是什么刺J到他了?
张老头儿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提到什么东西被烧了!难道这件被烧掉的东西,重要到让张老头儿经受不住打击再次发病?除非这件东西与当年的**案有关!不管烧掉的是什么,为什么不是被偷、被抢,而是被烧呢?又偏偏在宿舍楼这场火灾之后,杜小月想不往一起联系都不行!
杜小月回到芈蒙的病房。可病房里还有个碍眼的曹胖子,杜小月尽可能好声好气地对芈蒙说:“该散步了!我陪你散步去!”
“这还输着液呢!”芈蒙现在心里也乱的很,他一直在琢磨那个神秘的女护士和刘主任,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苦于一直也琢磨不透。
杜小月火往上撞:“本警官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
“我浑身都疼!”芈蒙见输液的借口都不行,就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疼……疼死你!”杜小月恼了,一巴掌拍在芈蒙的肩膀上,摔门出了病房……
凌晨时分,床上的芈蒙睁开双眼,扭头看向邻床的曹胖子。此时的曹胖子睡得很沉,发出一波高过一波的响亮鼾声。芈蒙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轻轻打开房门闪身出了病房。
走廊里一片昏暗,只有走廊中间的护士站里还亮着灯,一个护士正手撑下巴打盹儿。芈蒙放轻脚步,从护士站前走过。卫生间在前方不远处右侧的位置,芈蒙朝着卫生间走去,看似不经意地抬头瞄了一下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摄像头装在走廊尽头的墙上,接近天花板的位置。拐进卫生间的同时,又趁机向走廊的另一边看了一眼,走廊另一边相同的位置也有一个,两个摄像头摄界交叉,整条走廊都在监控范围之内,完全没有死角。
卫生间里,芈蒙把隔间逐一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人后,他跳上洗手池,将棚顶上的一块石膏板挪开,攀住钢架钻了上去……
太平间打更老头儿张学文的病房里,芈蒙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与此同时,床上的张老头儿像装了弹簧似的,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芈蒙迅速上前一步,两手齐伸,左手扼住张老头儿后颈,右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现在是不是张洪生?是的话眨两下眼……”
早上,天阴的厉害,空气又潮又闷,芈蒙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窗,看着两只燕子紧贴地面翻飞舞蹈、盘桓嬉戏。昨夜芈蒙又梦到了一些事,而且一早醒来浑身都是灰尘,他只好让护士拿来干净的病号服换上。
雨说下就下,雨点接二连三,如断线珍珠般落下,沙沙落雨声很快便连成了一片。楼下那些习惯在清晨散步的病人不得不返回病房,只有一个老人,仍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忽然,一把黑色雨伞出现在老人面前,老人的情绪变得激动,对打伞的人很不友好,俩人发生了口角!
芈蒙转身出了病房,到护士站借来雨伞,匆匆下了楼,绕到住院部楼下的庭院。远远的,芈蒙看到长椅上老人的面前,站着一个瘦高中年人,中年人把手中雨伞轻轻放在长椅上,自己竖起衣领,冒着雨走了!中年人走后,老人站起身,连碰都没去碰那把雨伞,就这样在雨中又站了片刻,才颤颤巍巍地朝着住院部大门走来。
芈蒙下意识地躲到一片树丛后,令他意外的是,树丛之后,已经蹲着一个人了!这人打着把花雨伞,芈蒙之前见过一把蓝白花的花雨伞,现在这把是黑白花的。
芈蒙压低声音问:“你在这儿干嘛?”
杜小月扬起花雨伞看了芈蒙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散步、晒太阳!”
“张老头儿他——没事儿吧?”芈蒙眼见太平间里那个神采奕奕的张老头儿,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伤感。
“要告诉你的时候死活不听,这时候又问东问西的!我问你,你跑来干嘛?”杜小月这是还记着昨天的仇!
芈蒙目送张老头儿转过住院部大楼的拐角,直起身说道:“我在楼上看见张老头儿跟人吵起来了!”
“多管闲事!人家方副院长给老丈人送伞,张老头儿不领情,就又发疯了!”杜小月连带着说明了张老头儿、安主任、方平三人之间的关系!
芈蒙一惊,他不知道杜小月与方平有过一次谈话,奇怪杜小月怎么会知道张老头儿深藏心底的秘密,于是问道:“你听谁说——他们是亲戚?”
杜小月一步一滑地从树丛后走出来,低头端详自己沾满烂泥的鞋,气恼地说道:“爱信不信!”
杜小月走到住院部门前的雨闸下,一边仔细清理鞋上的泥,一边对芈蒙说道:“我听方平说出张老头儿是安主任的亲生父亲时,也是你这表情,但没办法,这是事实!你看张老头儿现在的样子,这就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鬼知道他当年怎么干得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杜小月的无知武断让芈蒙心里更不是滋味,替张老头儿憋屈的慌:“伤天害理的是别人!一个当父亲的让自己女儿含冤过一辈子,他宁可去死!安主任出事儿以后他就要杀了李天洲,也这么干了,只不过能力不济,没杀成!你想查车祸案,就要先查清二十年前的**案!你去查在宿舍楼火灾里烧掉的一份旧档案,这份档案跟张老头儿的病有关,是日文的。”
杜小月先是一愣,然后盯着芈蒙看了许久:“跟张老头儿聊过了?还是你早就知道这些事儿?”
芈蒙闭口不答,收起雨伞使劲甩了甩伞上的雨水,昂首挺胸,尽量不瘸也不拐,径直朝楼梯走去。芈蒙把这些事告诉杜小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他现在不愿多想。人这一辈子有很多时候就站在“岔路口”上,一时的心念所向可能影响到后半生的命运,影响到最终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芈蒙从来都不是个爱充仗义的人,他没那个站出来仗义出头的勇气和资本,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就想仗义一回!张老头儿实在太可怜了,芈蒙既然知道了内情,不做点什么心里过不去!
杜小月望着芈蒙,觉得芈蒙一本正经的样子,和嫉恶如仇那股劲头儿,配上被烧得惨不忍睹的发型,特别逗人,随后跟了上去。
芈蒙和杜小月走到病房门口,病房里传来了曹胖子的声音:“……你是一个为追求真爱,可以放弃一切的女人,怎奈何——命里注定一生情路坎坷!你身边的人,看似是对你百依百顺,其实他根本就不懂你的心,只是一味地在你身上——索取。从手相看,你清高、清心寡欲、淡泊名利、天生丽质……”
芈蒙、杜小月俩人两个脑袋,挤在房门上的那扇小玻璃窗前往病房里看。只见曹胖子盘腿坐在床上,一派世外高人风范,紧紧抓着何宁的小手不放,摇头晃脑白话的正欢:“虽然你心胸——豁达,乐观积极,但是你在事业上,并不像表面看着那么如意。你的一些同事,不如你漂亮、不如你聪明、不如你努力,却把这些都当作针对你、敌视你的借口……”
何宁似是被说中了心事,百般惆怅、千般忧伤,眼圈儿通红,不时用纸巾擦拭眼角,妆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