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表情原则

达尔文硏究完毕，得到三个原则。最著名的是“有用习惯”原则。他说一种心情莫不连带若干复杂动作。这些动作为解放或满足某某感觉或欲望，曾经直接的或间接的有过作用。以后无论何时同样心情发作，其连带的动作纵或无用，也能假习惯的势力再起。大部分难解释的表情动作便是这样产生的。爱悦时的亲近动作，愤怒时的侵犯动作，骄傲时的趾高气扬动作，都是实现其情必不可少的动作。至于怀疑时的眉毛收缩，忧愁时的眼泪，愤怒时的牙齿暴露，却有点难解；但据达尔文第一原则，这都是曾经有用、习惯既久、幸而存在的动作。疑时眉毛收缩，便于闭眼深思。愁时流泪有两种效用：（一）使人注意，籍以引起其同情与帮助。假若流唾，则不易为人注意，因为唾液是我们口中时刻存在的东西。（二）使视觉模糊，将眼前的惨象遮断。怒时牙齿暴露，曾经用以咬人，到现在人还不能完全免除这种用法。

原来和心情连带的动作，未必每次都能发现，间或有被意志压住的。那些最不受意志控制的筋肉，依然最能活动。一部份表情动作便是这种活动。因为不是原有的整个活动，所以人难明了它的意义。

有时为压住一种连带动作，须借他种细微动作的帮助，一部分细微表情动作便是这样起来的。因为不和原有心情连带，所以很难解释。

达尔文第二原则叫作“相反活动”原则。他说一种心情莫不带有若干曾经有用、成为习惯的活动，这是第一原则。假若一种相反心情发作，就不知不觉又倾向于恰相反的活动。凡和实现某情绪矛盾，或从无裨益的动作属于这一类。例如，耸动肩膀应是担负责任的表现，实际上人多用来表示毫无办法。这个原则纯是假设的，证据不多，而且经过杜蒙一一驳诘，在这里只好从略了。

达尔文第三原则叫作“神经直接活动”原则。当感觉机关（包含感官、感觉神经、感觉中枢）受到强烈刺激时，结果不外两种：（1）产生过多的神经流，按照神经细胞联络方向放射；（2）遮断固有的神经流，不论哪一种都足引起筋肉的反动，一部分表情动作便是这种反动。这一类动作自始不经过意志，也不大依靠习惯，只是神经的直接作用罢了。因为喜乐而起的舞蹈，因为恐惧而起的战栗，因为羞愧而起的面红耳赤，因为愤怒而起的毛发耸立，以及狗尾、马耳的摆动，都是这种作用的明显例证。

舞蹈对于喜乐毫无所用，可以说是缺乏意思的举动。当感觉机关受强烈喜乐刺激的时候，神经汜流周身，没有时间疏导；四肢最容易运动，于是便大动起来。

用筋肉过度通常都得疲劳的结果，但有时也得解放。痛哭以后觉得舒畅，便是一例。

战栗对于恐惧非但无益，常有大害，所以不能说当初是由意志习得，习惯养成的。幼儿不发战，对成人大发战的情境只抽筋。使人发战的原因很多：受寒，热病发作以前，毒入血，酒癫，老年的普通衰弱，疲劳过度，火伤都是。恐惧是一切情绪中最容易引起战栗的，例如临深渊、履薄冰时。其次是大怒，常见人气到浑身乱抖。再其次是大喜，例如初次和爱人接吻时。有人听音乐觉出背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颤动。这些原因的性质很不相同，怎样能引起同一反应——战栗——呢？达尔文说这些原因虽不相同，感觉机关受到强烈刺激则是一样。战栗不过是感觉神经直接活动的一种。

面红耳赤是面部内细血管充满的表示，也是感觉神经直接活动的一种。感觉神经能直接影响血管运动，管理小动脉的伸缩。面内血充便是起于小动脉筋肉层的宽松。

因大怒或突然遇见可怕的事物而起的毛发耸立，似乎也是属于上述的一类活动。这种表现在动物和疯人身上最明显。精神病学家以耸立程度诊断病症的轻重。程度高的大都不可救药。程度平常的，在病好以后，毛发的形状也随着恢复。据实验，耸立起于顶上筋肉的收缩，发于头前和发于头后的方向恰相反。从前读《史记》到樊哙“头发上指，目眦尽裂”二句，不免有点疑惑。现在根据专家的记载，才相信是可能的。就是“怒发冲冠”一句话，也可当作实写。“冠”是古人卷持贯韬头发的东西，不是指现在的帽子，所以被冲动也是有可能的事。

头发因大惧或大忧而失去颜色，是不经意志、直接活动的又一强有力例证，虽属罕见，变态。据确实记载，印度某囚犯被押到法场时，旁观者竟得见他的头发改变颜色，其改变可谓快了。由这样看来，伍员在昭关发愁一夜，把黑胡须变成白的，也是十分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