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科学诗神与您相伴终身

王旭烽王旭烽,女,教授,茅盾文学奖获得者,现任浙江农林大学茶文化学院院长,汉语国际推广茶文化传播基地执行主任、浙江省作协副主席。

有两位女神,一位叫科学,一位叫诗,她们都很美丽,都热爱人类。但她们相互之间总是泾渭分明,甚至不愿照面,所以她们往往单独与人类来往。然而,也有这样的时刻,她们遇到了某一类人,这些人心胸宏达,视野开阔,足够容得两位女神在他们的世界中自由翱翔。这部《山居吟诗集》的作者管康林教授,就属于这类人,在他的世界里,科学与诗欢聚一堂,与他的精神相共,翩翩起舞。

供职于浙江农林大学的管康林教授,自述“我不是诗人,我是一位生物学者,写诗只是业余爱好,始于北大生物学系的学生时代”。也就是说,他在未名湖畔招手诗神吟着,“我轻轻地走来,总是快乐地看着,如同见到心上人,可以敞开我的心怀”,且把塔影当作北大象征,心中的女神。这正是诗神缪斯女神的美丽与魅力。

然而,即使选择了生物学,他也不曾对诗神有过任何怠慢,科学与诗,构成了青年管康林的精神世界和知识框架。大学毕业之后的人生历程艰辛曲折,从北京的中科院植物研究所,一个跟头翻到云南西双版纳支边,又是一番挫折之后,他来到了浙江高校任教。回顾岁月,所有的日子都一起来吧,它成就了管先生的科学精神和诗情画意。诚如他的自我总结,“我的诗文最大的特色是带上了生物科学的烙印”,这相辅相成的知识结构,形成了他这部诗集的特殊面貌。

科学本身就是美的,从全书的结构编排就可以看出,本书取材广泛,涉及山水、田园花鸟和生命科学等主题,其诗歌的对象和范畴,恰恰就在大自然的生物世界之中。我想除了管先生这样的生物专家,很少有人会将这类题材纳入咏诵对象。诸如“蜘蛛织网、蚂蚁、弹棉花古韵、弹涂鱼”;又比如在《花草有情》一节中,一口气编入了诗作55首,每首都是一种不同的花木。如《月季花》写道:“夏秋月季碧叶浓,枝头暗藏点点红;卷笔红唇娇欲语,带刺预防有人碰。盛夏娇艳似牡丹,秋季又与菊花逢;莫道季节花有序,惟有此花月月红。”这近似七律古诗作,可透射出浓厚的生物学观念。

管教授的《禽鸟和鸣》也写得风情多姿,对鸟类的生态性和笼鸟文化都有所及。从燕子开始,杜鹃、斑鸠、白鹭、丹顶鹤、喜鹊、乌鸦、画眉、黄莺、鹦鹉、八哥、麻雀、大雁、蝙蝠、鸽子、白头翁、孔雀、老鹰、山雀、雉鸡、海鸥、鱼鹰、家养鸡鸭鹅,统统入他诗中。其中《雉鸡》这首诗十分有趣:“雉鸡本性是野鸡,甘守山林自在啼;何时羽毛招人眼,关入笼子唤锦鸡。”在每首诗下面,都有一个注释,这首诗的注释是这样的:“雉即雉鸡,属鸡形目雉科的山林中型鸟类。形似山鹑大于山鹑,雄雉的羽毛华丽,尾长,叫声‘咯咯’如鸡。古时把雉鸡称为锦鸡,作为笼鸟观赏……”读者在这样的诗作中,的确是把诗意和科学精神结合在一起的,这样的诗文,实属科普诗。

《西双版纳风情》也是管先生的力作,因为他在西双版纳工作过十多年,付出了青春年华与艰辛。他深情地写出了民族风情、雨林风情、科学风情三重唱,读之感到热带风光旖旎,引人入胜。一代知识分子在特殊年代下的工作与生活细节,竟然也都是可以构成诗意的,比如“采苔、火把夜照、拓荒者求鱼、采鸡、刀耕火种、再生稻”。他在《篝火》诗中吟道,“我曾经是个雨林人,学会了带刀开路,闲息弄篝火,寻找野菜野果”,犹如过着原始人生活,但仍乐观向上。这就是新中国培养的一代知识分子,懂得艰苦奋斗为国家。

在《生命科学之歌》中,科学女神直接登台亮相,比如“叹宇宙生命、咏生命起源、蓝藻光合、三叶虫化石、恐龙盛衰、鸟类演化、植物演化、基因论、昆虫记、人类演化吟、绝灭与演化、光合—固氮厂、咏温室效应”等,其实都可以演绎成一篇篇论文,但在作者心里,都流淌出一首首诗篇。比如《叹宇宙生命》一文中,作者写道:“茫茫宇宙何处边,银河星系万万千;人类已经发射电,欲向太空寻伙伴。当代科学揭奥秘,生命元素存天外;百万星球如合适,不信地球惟独妍!”这是不懂自然科学的诗人绝对写不出来的。

我通读全篇,尤其感慨的还是管先生身上那种传统知识分子的家国情怀。如《强国梦》吟着:“百年贫弱遭耻辱,推翻清帝灭王侯;抗日内战风烟起,开天辟地新中国。”这种情怀投射到任何地方,那地方就会散发出中国人的心灵光芒。那些质朴的修辞话语,就变得闪闪发亮。

今天的管先生,在天目山下缓缓而行,那是手持菊花眺望南山,儒雅而优美的背影,吟诵着《钱王故里》《天目山乡之变》的文化历史与时代新篇章。他那夕阳下的诗句,每一句读来,便都如此意味深长,让我们一起读一读他的《春华秋实赋》,“农林大学东湖秀,教书育人勤吐哺;退居林下拾松子,一抹夕阳入画图”。这是多美的晚年人生,有如“霜叶红于二月花”。

2017年1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