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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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考核完,你去哪?”
穿防护服时候,老表问。
“去附一,在那呆半个月,估计还要回来。”
东仔想起老女人那时安排的,猴子在市一,然后来省立,再去附一。小赖附一结束后来省立,再去市一。
就东仔在省立到附一,再回到省立。
“怎么了?想我啦?”
东仔笑着问老表。
“想你个屁哦,我就问下,就问我想不想你,你怎么这么恶心啊这个人。”
老表笑着回呛。
下午太平间来了具遗体。
车祸,也是七十四岁,男性。
香姐去接小孩放学,太平间就戴维哥跟他俩在。
戴维哥问两人想上不。
东仔连忙点头。
穿好防护服,准备开始干活。
“等等,单还没下来。”
戴维哥看着手机说,公司专门做了个APP给他们用。
“法医等等就进去,要等他来先。”
戴维哥说。
“法医?”
东仔听到这职业的人,上次听到这个还是猴子告诉他,班里那个富婆她哥哥就是法医。
“等下要解剖么?”
“解个毛,这个法医是民间的,不是公安那里的,也就拍个照之类的就出来了。而且人家解剖有专门的地方的,我们这医院都没有。”
戴维哥解释完,接着问。
“你们看过解剖么?”
“没,真没见过。”
东仔好奇听着。
“我跟你说那解剖其实就那样,跟杀猪差不多,就拿个电锯锯头盖骨啊,再把肚子那些器官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部分放瓶子里。”
戴维哥回忆着。
“你看过几次?”
东仔问。
“好几次啊,没什么好看的,哇就是那内脏的味道,我第一次去看时候,是那时公司还在跟殡仪馆合作,那次去看,看到法医把肚子割开,那房间又没空调又不通风,就个破风扇在那转,吹的整个房间都是那个味道,根本受不了,我看到一半就出来了。”
戴维哥皱起眉。
“我丢,这么恶心。”
老表听的在那尬笑。
“这还不算恶心的了,那个,以前你们香姐彬哥,附一那个阿吴,还有老黄,老黄你们不认识的。他们那次才恶心,全公司都知道那个事。”
戴维哥接着道。
“那个是公安叫他们去接的,是个年轻人在家上吊自杀,死了半个月才有人知道报警,你们香姐那次回来说那一年放屁都觉得是那个味道。”
戴维哥笑着说,他没去,在这幸灾乐祸。
“半个月,多恶心啊这。”
老表说。
“你以为,我听他们说,进去时候全是苍蝇满屋子飞,那尸水流的整个地板都是。”
戴维哥说的摇摇头。
“不讲了不讲了,我当时听他们说都觉得恶心。”
“怎么死这么久没人知道,他没家人的么?”
东仔问。
“他家人好像都在国外吧,听他们说,反正就是一个人死在那,拿个绳子在风扇下面吊着。”
戴维哥就记得这么多。
这时法医也来了,拿个破微单,好像还是松下的。
走进去,又拿出把剪刀,把遗体的衣服全剪开,对着伤口拍照。
全身拍完,就离开了。
“又来实习生啦?”
法医走前跟戴维哥打声招呼。
“走吧,你们不是要上么。”
戴维哥示意两人可以进去了。
东仔还没看过遗体。
戴着口罩一踏门。
那血味直接都冲到鼻子里,像有人把他脑袋按进狗血桶。
他从来不知道血味能浓到整个房间都是,浓的熏人恶心。
东仔硬忍着,看到老表这逼人提前多戴了两个口罩。
遗体身上除去躯干的伤口比较大,脸上和双手是还好,大多是破皮和血块。
依旧做上手的东仔鞠了个躬。
这次过程里,没人在旁边狗叫BB,东仔和老表做的很好。
戴维哥在旁边看着。
“做的很好啊小伙子。”
等结束时候,戴维哥对两人夸道。
“戴维哥你看下我这妆画的哪里不行。”
东仔擦了下汗问。
冬天里穿防护服的他,里面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这次跟其他遗体不一样,脸上的血痂是粘着肉的,擦不掉,更别说皮肤下的血痕。
他用了粉底遮盖,可脸上的红色还是若隐若现。
“可以了,做的很好了,在弄也是这样。”
戴维哥细细检查了遍。
“可以啊小伙子。”
戴维哥拍了下他肩膀,夸赞道。
听的东仔有些高兴,他虽然不太想接触死人,但要做还是想给人做好。
“打扰了,我们服务做好了,几位进去看看。”
东仔出门对家属说。
家属里有个老太太,一个女子和她丈夫,几人有些伤心。
等他们进去后,并没有对服务有什么不满,他们只是蹲在那哭。
遗体手臂有一大片皮脱落,露出里面的紫黑色的血脉网,手指也有破皮和擦伤的痕迹。
老人应该是骑电动车出的车祸,东仔离开时候想着。
脱掉防护服,东仔站在楼梯口外呼了口新鲜的空气。
天已经黑了。
“阿姨你怎么也加班。”
东仔看见洗衣房还在亮着光,阿姨站在那。
“是啊,你们也没忙完啊。”
阿姨笑着问他。
“刚忙完,准备下班了。”
“我们还得加班咯,都六点半了,等等坐不了公交车回去了。”
“怎么不坐地铁,阿姨。”
“好远的,我家。坐不了地铁,回家要坐一两个小时才到家哦。”
“这么远,那阿姨我先走啦。”
东仔挥手。
“好好,拜拜,路上小心啊。”
阿姨也挥手笑着。
“明天那个小妹就来了。”
走前东仔对阿姨说。
天会黑,也迟早会亮。
第二天考核来了,其他太平间的实习生都回到省立考核。
“我他妈在市一一单没做,每天就晒太阳玩手机烦的我,你们都上手做过了。”
四人又聚在一起聊天。
“我考核完还是在市一呆,还他妈要过来,真是法克。”
猴子抱怨道,他那太平间一直没单做,除了那次换冰棺外,他都能睡到自然醒然后玩手机。
“你这样还不爽?等你后面到这就有你受的了。”
在这一直特别难受的东仔说完,拍了拍小赖的肩膀。
“保重。”
“啊?”
明天开始就在省立呆的小赖一脸疑惑。
“等等我们董事长要来了,你们考核时候会见到他,都注意点知道么。”
香姐突然对四人说,神色有些紧张。
董事长?
东仔曾经听这些公司的人讲过,创建公司,拥有全福州最大的墓场,殡仪服务在福州都能是三足鼎立其中。
他们说董事长之前常来省立这边,跟香姐戴维哥他们谈梦想谈公司规划,想把整个福州的殡仪市场收到靡下。
“我们老板特别爱跟人谈未来,画大饼,比如以后鼓楼仓山哪块公司都要拿下。”
戴伟哥之前聊天对东仔说。
“反正你们迟早会见到他的。”
弄的东仔有些好奇,这什么人物。
“怎么,小香,你教的这些人都不会跟领导打招呼的么?”
珍总走进办公室对她笑问。
今天省立来了许多领导,他们聚在办公室里。
这句话把人恶心的啊。
不会吧不会吧。
香姐一脸难堪的看向四人。
“领导好。”
东仔叹了口气,对几位领导点头。
猴子小赖他们一动不动玩手机。
更别说脸都黑的口水妹。
她直接别了一眼,出门跟阿姨聊天。
“什么东西啊,他以为自己多牛逼,还要老子跟他问好。”
四人在外面时候,猴子骂道。
“我叼都不想叼他。”
小赖插着手。
“神经病的。”
口水妹跟着说。
东仔也想给那傻逼一拳,但在省立这段时间发现他自己好像回到以前刚打工时候一样。
这些人太当自己是一回事了,但偏偏拿他们没办法,毕竟是实习生。
“你们刚刚除了东仔怎么不跟领导打招呼。”
香姐走出来对四人问,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不想打。”
口水妹少有的会开口回复,说完就走去阿姨身边。
意思是别来恶心我,你也一样。
“我没听见。”
小赖说。
“下次见到领导还是要打声招呼,这是礼貌问题,他们这样会说我教的不行的。”
香姐表示自己也会难堪。
“哼~”
感觉她没教自己什么的东仔扭头走了。
“怎么样,在那边好不好玩?”
阿姨跟口水妹像闺蜜一样聊天。
“都不好玩,每天都是坐在那,无聊死了,阿姨你怎么样。”
口水妹笑着对阿姨问。
“我,我还是老样子啊,有时候会跟他聊下天。”
阿姨示意她背后站在那的东仔。
东仔笑着对阿姨点了下头。
“诶诶,你们今天要考试对吧。”
阿姨笑着对东仔问。
“对,明天开始就跟她一起在那边了。”
东仔回答道。
“这样..那谁在这。”
阿姨问。
“那个。”
东仔指了指后面的小赖。
“他,他都不跟我说话的”
阿姨不太认识小赖。
“香姐叫你们过去。”
小赖跑到三人面前说。
“等下你们态度都给我放好点,刚刚就算了,董事长现在来了,我不管你们年轻人是不是不懂规矩还是年轻气盛,但一定要对董事长尊敬点,听到没有。”
香姐对他们说。
说着,远处走来一人。
那办公室里一直打电话的领导,和躺在那扯蛋的珍总都走出来。
围着那人,连香姐都连忙跑过去。
一群人点头哈腰簇拥在那人旁边。
过一会,东仔正玩手机。
突然被小赖急着叫去。
大厅里,那个人站在那。
“这几个就是这届学校派来的实习生。”
香姐小声郑重的给董事长介绍道,丝毫没有平常的豪爽放荡。
她有些责怪看着晚来的东仔。
“董事长,坐,这里有椅子。”
老女人也来了,她递来椅子示意坐下。
“不用,不用。”
这是个老男人,头发花白剪着寸头,穿着身中山服。
他淡淡笑着摆摆手,然后依旧放回后背,一副领导模样。
‘怎么穿的跟我们卖的寿衣一样。’
东仔看见他穿的中山服内心想。
“都自我介绍一下。”
香姐看着几人说。
“您好,我叫***。”
几人都按着顺序,对董事长微微鞠躬,介绍自己名字和来自哪里。
说话有些磕巴,怕惹这人不高兴。
董事长笑着,点了下头。
周围的领导也跟着附和。
“你好,我叫***。”
最后轮到东仔时候,他没像其他人一样小声弯腰。
对老男人挥了下手,平常的说了声自己名字。
周围一片安静。
董事长直接脸黑了,对他这样厌恶的别一眼,当没听见他开口。
香姐反而脸都绿了,她看了眼董事长没生气,又看向东仔。
“董事长这边走。”
珍总连忙领着董事长走出去外面,说着些话。
看着几人走远,大厅里就只剩香姐和几个实习生。
“你怎么敢这样跟董事长说话啊,啊?”
香姐对东仔问。
“还你好,你当董事长跟你同辈么,你怎么这么牛。”
“我看他也不怎么样啊,很普通一个人。”
东仔感觉这董事长没什么出奇的地方,甚至跟他以前见过的人物都差远了。
“不怎么样?”
香姐一脸怒气,叹了口气。
“他可是给你发工资的人啊,你怎么敢这样跟他说话。”
“那不然我要跪下来喊他声爹?”
东仔皱眉问,南方里那些打工人看不爽老板,都是直接叼回去,辞职当提捅人。没有说我给你打工,你就是我爹。
“哇,教不了,你没救了。”
听完的香姐气的冷笑离开。
考核开始了,东仔觉得一切都做的很顺利。
化妆擦身这样都还好,他们几人其实最困难的是系裤绳。
最多一分钟完成,考核中打下手的东仔感觉这次做的不错。
评分下来了,之前一直第一的他这次排在第四。
听完几个领导和香姐评价,其中错误。
东仔感觉似曾相识。
在学校里,因为殡仪专业只有一个老林当老师,所以考试也只能他做考官。
也是做同样的入殓考试,老林会在旁边看,然后打分。
东仔忙前忙后,老林看都没看,跟着旁边的学生聊天。
等东仔弄完,他说太快了,又说些没做好的地方,打了个八十四分。
其他学生也跟着附和点点头,认为是这样。
后面轮到富婆,富婆家里是殡仪馆单位的,哥哥还是法医,家里巨有钱,所以叫她富婆。
可能说她考试前,做入殓的练习还没送外卖的东仔小赖两人多。
考试中噼里啪啦响,她差点把模特的腿卸下来。
老林打给她九十八分,扣两分说是声响太大。
旁边的学生哑巴了,没附和。
这他妈瞎子都看的出来。
小赖上手时候,老林是真的看都没看,一眼都没有,给他打了个七十三。
十二个学生,就东仔小赖两人最低,其他学生解释说两人刚来,练习做的少,他们都做了一年了。
但另外十个,全是九十五以上,包括大聪明。
包括大聪明,包括大聪明,你自己想想。
“你们这边的人是不是都特别恶心啊。”
他们考核完下班,四人走在路上,东仔想完笑着说。
“我以前讨厌老师是因为他们会好坏学生区别对待,但对于学习考试,至少都会公平公正。但你们这边分数高低,好像是看你背景怎么样,还有跟老师关系好不好。”
“别把些傻逼说是我们福州的人。”
口水妹对东仔议论自己的家乡,非常不开心。
“我只是觉得他们脑残,没说这地方不好。”
东仔摊手表示自己没讨厌这地方,他在这也遇到过非常不错的人。
毕竟每个地方都有好人坏人,只是要去怎么看他们的行为。
冬天里,四个实习生走在路上,过了今天就又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