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兵者,诡道也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秦风.无衣》

维亚济马以西20公里处,帝国第四装甲集团军野战指挥部

霍普纳在帐篷的黑暗处抽着烟,而温特和一众参谋军官则在桌上的地图上探讨着进攻维亚济马的合理方式。

霍普纳在烟雾之中用阴沉的眼神看着温特,他对温特的不满已经在心中积压到快溢出来了:

这个该死的总参谋部直属军官,自从调到第四装甲集团军之后,一直对他的作战计划进行着干预,他这次又否定了主力军队直接进入维亚济马镇的建议。

俄国军队早就没影了,而城镇在炮兵和航空兵的轰炸之下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里面的俄国人估计早死绝了,为什么不直接进攻?

温特用手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桌上的地图。

他知道对面的林安南绝对不是善茬,不可能就这样把维亚济马镇拱手让出来,现在维亚济马镇非常安静,这里面一定有鬼,但是他又想不明白对面的俄国人在搞什么小算盘。

温特把手轻轻放在了领间的骑士铁十字勋章上,而对面一个德军少校那满是羡慕的眼神也移到了他领口前的那枚闪耀着黑色泽光的勋章,毕竟那代表了帝国军的最高荣誉。

那个少校看了看自己空空的领口,再往下瞄了一眼自己那寒酸的二级铁十字,他的眼神里又增添出了几分嫉妒之情:自己已经36岁了,而眼前这个不满30岁的年轻人不但是总参的直属军官,还佩戴上了骑士铁十字勋章,凭什么?

温特没有发现对面少校的浓浓妒意,而是把目光一动不动地投向了航空兵拍摄的维亚济马镇地形图上,那眼神中射出了一种捉摸不透的狡黠感。不一会,温特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拿起指挥棍就重重地往地图上维亚济马镇的位置一砸,转身对着霍普钠说道:

“将军阁下,那就按照我们协定的方案开始作战吧。”

而此时在维亚济马镇的外廊中,一队穿着土黄色军服的士兵们手执着枪支,小心翼翼地走在了街道上,他们保持着疏散的队形,彼此间维持着微妙的距离,士兵们的双眼紧张地扫视着四周的断壁残垣。

领头的阿尔比纳上尉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目前来看这个氛围实在是太诡异了——整个维亚济马镇里面静悄悄的,既没有看见俄国人的尸体,也没有看见俄国人的身影。在进攻前一轮的轰炸之下整个城镇都被炸成了废墟,可是俄国人到底在哪?

“该死的汉斯!”

阿尔比纳低声痛骂着,这群德国佬自己不进城,而是让他们先进来,这不就是想把他们当炮灰用吗?而且按照以前的经验,在和俄国人打巷战的时候,俄国人在两三百米的距离时,就已经提前开火了,但这里却安静地让他害怕。

他轻轻地抬起脚,手里紧紧抓着捷克ZB1924步枪四处张望着,他的靴子轻轻地抬起后又慢慢地落下,迈出的左脚碾碎了石路上的一块土石,土石在挤压之下,发出了稀碎的破体声。

在距离土石不足30米处的一栋断楼里,地面上悄悄地掀起了一块铁板,铁板并没有完全掀开,只是抬开了一定角度。

林安南从盖子里露出了半边脸,他眯着眼盯着对面的敌人,而卢金也在他的旁边。

虽然他拼命相劝卢金最好躲在安全的后方,结果却被卢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将领如果摸不清敌情,那还打个屁的仗!

没办法,自己只能带上卢金和侦察班一起在城镇外廊观测敌情,这其实非常危险,虽然现在士兵们躲在地下室里,但是打起来也没有时间顾得上身边的人。而卢金则表示自己如果牺牲了,他就和马克西姆少校代替指挥。

林安南也看到了进了城的敌军部队,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人穿的并不是原野灰军服,而是和自己人比较像的土黄色军服,他们也佩戴了不同颜色的领章,他在自己的记忆里“翻阅”着看过的历史图鉴,慢慢地认出了这支军队——这是罗马尼亚军。

林安南内心开始感觉到了不妙,对面的温特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这是打算搞什么鬼?难道只是让仆从国军队进城来当第一批炮灰?看来这个温特也没啥本事,无非就是搞清楚他们的坐标再来一轮炮兵轰炸,这对于身处地下室的苏军步兵们并没有什么杀伤效果。

林安南歪着头,把手指甲伸到齿间用力地咬着。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直觉告诉他这个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不迎击这批城内的敌人,那么自己人的位置很快就暴露了。

他来不及多想了,在合上铁盖后和卢金说明了情况:敌军步兵已经进入攻击位置了,再不开始攻击他们就要进入人民广场了。

卢金点了点头便走下了地下室,立马接通了战地电话,对着城内的守军指挥官们说道:

“开始行动。”

这支罗马尼亚步兵连队走进了一条宽宽的主巷道,而在他们的前方就是人民广场。

一个罗军下士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残破建筑的二楼突然反射着玻璃材质的亮光,他指着那个位置回头对着阿尔比纳说道:

“副连长,那边......”

话还没说完,一发子弹就从他的脖子处贯穿出了一个血洞,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睁着双眼倒毙在路上。

这时前面建筑物二楼上的苏军M1910机枪对着他们开火了,在罗军前方的巷道两侧也出现了其他火光,一时间枪声大作,苏军在建筑物的制高点对着街上的罗军步兵形成了交叉火力,走在最前面的几个罗军士兵身上喷射出了无数道血光,无力地垂下双臂就往后倒去。

阿尔比纳怒吼道:

“俄国人!快隐蔽到两边建筑物里!”

他身边的特尔少尉赶紧带着一班人打开了旁边餐馆的木门,在门被打开的一刹那,连着门握把的引线也被扯开了!门里立刻向外喷出了一道火光,门外的特尔少尉和身后的士兵们被火光吞噬以后直接飞了出去。

特尔少尉直接被轰成了肉块,他身后被炸飞出去的士兵惨叫声不绝于耳,一个士兵在街道捂着被炸成两截的大腿哀嚎着,膝盖处残存着些许肌肉组织和碎骨黏连在一块,不一会那个士兵就被对面二楼的机枪打穿了身体,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林安南的防御战术可以说是不要脸到了极点,他不但挖设了相连成线的地下室,还在敌军的轰炸结束后,立刻命令士兵从地下室里出来在指定地点快速地埋设了诡雷,这种战术给敌方步兵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一个罗军中士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泣了起来,他对着阿尔比纳说道:

“上尉,怎么办啊,怎么办,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街道两侧罗军士兵再也不敢有人打开两侧建筑的门了,只能迅速躲在一些被炸成了断壁的建筑后面对着苏军士兵的藏身处射击着。

而就在此刻,一支PPD-40冲锋枪从一户破碎掉的窗户里伸出来,瞄准对面残垣里依然在对着前方射击的罗军士兵开了火,子弹泼向了驾着捷克ZB-26轻机枪还击二楼苏军火力点的玛尔中士。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侧面飞驰而来的子弹打烂了头,像一滩泥一样倒在了断壁中。

阿尔比纳对着排长特罗尔少尉吼道:

“带上你的人!对面的服装店里有俄国人!冲进去!他们在里面的话就说明那栋建筑是安全的,快进去抢占一个制高点!”

特罗尔点点头,手持着MP40冲锋枪对着躲在残垣中的一行人喊了几句,他们便在自己人的火力掩护下对着服装店冲去,而这时那个对着他们射击的苏军冲锋枪手则隐匿回了屋子里。

罗军士兵们手持着轻武器靠近了服装店的门,特罗尔先是紧贴在门旁的墙壁上,用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门把推开了门,再往里面投了一颗手榴弹,在爆炸声响起后立刻带着人冲进了服装店。

他们一行人手持着枪支进入了服装店,先是检查了下柜台和试衣间,发现并没有俄国士兵,然后准备扶着楼梯扶手冲上二楼。

而特罗尔站在一楼环视着四周,正奇怪俄国人怎么就这样跑掉了,这时他听到在楼梯下的地板里发出了如同上锁般的声音。

他心里一惊,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正准备对着在上楼梯的士兵说些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手持枪支举向楼梯上方的罗军士兵压根没注意到脚底的异况,他的绑腿轻轻地撞开了阶梯上一条纤细的钢丝。

“轰!!!!!”

服装店在巨大的响声中轰然倒塌,爆炸的气浪席卷了整个街道,让对面断壁残垣中的罗军步兵们全部用手臂捂住了自己的头颅,一股热浪四散开来烤炙着每个人的脸,在小石子噼里啪啦地落地声中,爆炸产生的烟雾笼罩了街道上的罗军。

而在城镇的另一边,一队罗军步兵们在三号突击炮的掩护下也慢慢走进了一条静悄悄的巷道。

在他们身后的两边建筑物里这时突然冒出了火光,这行人被背后的袭击打的猝不及防,架在楼上的苏军反坦克枪也伸出了窗户对着三号突击炮射击着。

这行人在交叉火力的威胁下逼得只能向前方跑去,在突击炮驾驶舱处的车长也被告知立刻向前移动脱离火力范围,他们慌不择路地被背后猛烈的火力赶到了前面。

苏军先把这行人放了过去,叶戈尔在二楼盯着街道上那挤成一团的几十号人,他在心里算准了时机:在看到突击炮和士兵们进入了埋伏圈里时,对着身旁握着引爆器的工兵说道:

“按下去!”

跑在前头的罗军连长莫尔还没来得及命令大家进入建筑物找掩护时,巨大的爆炸声响在他们左右两侧传来,他们立马匍匐在地上护住头部。

这些人在地上趴了一会,却发现爆炸并没有向着自己袭来,莫尔连长扭过头,看到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幕——

爆炸并不是对着他们炸来了,而是两边高大的建筑物被从下面引爆开来了,巨大的楼体结构发出了“吱呀吱呀”地解体声响,然后两侧建筑物像被打消掉的俄罗斯方块在尘烟中开始下陷,紧接着两面石墙连着建筑体向着街道中间倒去。

几十号步兵连着三号突击炮内的车组成员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在山崩地裂的砖墙压陷之下全部魂归故里。在一阵烟尘散去之后,街道再次恢复到了一片寂静的氛围内,苏军的各式武器也在叶戈尔的号令中停了火。

幸存的几个罗军士兵双手高举着枪支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高喊着“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而叶戈尔身旁的狙击手正欲开火时,被叶戈尔一巴掌拍向钢盔吼道:

“干什么干什么!他们已经投降了!让你的班下去接收俘虏!”

那个狙击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道:

“可是政委同志,米哈伊尔中尉说......”

叶戈尔这时发火了:

“他说个屁!反了天了你!他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他就是个土匪,你们是红军战士!不是土匪!少从他那里学那些不良风气,等打完仗你俩站成一排,我要好好批评你们的不正作风!”

几个小时后,罗马尼亚的两个师在蒙受了巨大损失和心理创伤后,开始哭爹喊娘地往城外跑,所有人的遭遇都是一样的:

被打伏击,还碰上了各种各样的诡雷,俄国人还像神出鬼没一般从不同方向对着他们攻击。就算呼叫了迫击炮的炮兵支援,对面的俄国人在炮击前就像风一样突然消失了,等罗军步兵们在炮击后爬上苏军的火力点检查时,却发现火力点的位置上连片布都没有。

他们在原处还没回过神来,立刻又被从其他地方冒出的火舌扫倒在地。

在林安南的布置之下,所有的火力点都是具有灵活性的,这些火力点在面向敌人的位置都有着良好的掩护体,而在其他方向却是被完全暴露的。

苏军士兵往往在开火一阵子后,立刻拖着带着滚轮的机枪和其他武器躲进了地下室,然后从另一侧的出口爬出来,转移到另一个位置打击罗军步兵,在这种不断的运动作战之下,所有进城的敌军全被打的找不着北。

而此时的温特在干什么?

他一反常态地命令德军在城市外围修筑防御阵地!

他这个举动让一众德军师长们全都觉得此人的做法完全不可思议,而霍普纳则是冷哼了一声,就气鼓鼓地掀开作战帐篷的帘子进到里面去了,他嘴里碎碎叨叨地说道:

“疯子!总参谋部那群人都是一群疯子!派了一个疯子给我!”

温特一脸绅士微笑地走到败退下来的罗军指挥官们面前,从一脸怒气的友军手里接过了他们用生命换来的苏军火力点标记图。

他虚情假意地发表了一通感谢盟友的发言。招呼着弗朗茨过来,把地图交给了他,对着弗朗茨说道:

“告诉“莱茵”重炮营的姑娘们,按照这些地图上标记的位置,一个一个地给我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