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一直下,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雪地上一串脚印笔直的映在了官道之上。

望乡酒肆的晃子在雪中一动都不动,要不是有下面的三两个穗儿,都会认为那是一个圆圆的雪球吊在了半空中。

酒肆的外面拴了十几匹马,小小的屋里几乎坐满了人。

酒是烧刀子,是老刀自己酿制的老酒,无论卖出的每一坛都是五年的陈酿。下酒菜一律都是现炸的果仁,香脆可口。还有牛肉,牛肉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清炖。

三张桌子,两张桌子已经挤的人肩并肩,另一张桌子却一个人都没有。桌子上也放着一坛烧刀子,一碟花生与一大海碗牛肉。

二张桌子上的人面前都倒满了酒,满的就快溢出来似的。花生的红润与牛肉的香弥漫了整个屋子,却没有人去吃一颗花生与一小块儿牛肉。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高一低的一听就是个瘸子。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齐刷刷的站了起来。门帘子被一根混铁的拐杖挑起,一个只有五尺高的瘸子走了进来。他谁也没有看,径直走向了那张空桌子。

“老矮、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老刀长的很矮,身子却很宽。宽的就象一头猪被劈开了两半。

嘭的一声那是铁拐碰击地面青砖的声音。人们象听到了指令一样齐刷刷的坐了下来。

“真是好酒,这么好的酒不喝真是浪费时间。”说完他举起了面前的一碗酒干了下去。

两桌人象是听到了指令一样,齐齐的端碗干了一碗。

“今天的花生也很脆,下酒真的不错。”瘸子一拍桌子,盘中的一粒花生象是听到了指令一样窜起,不高不低正好到了他的嘴边。他一张嘴接了过来,嘎嘣嘎嘣的嚼了起来。

那两桌人象是抢一样用筷子猛夹着花生往自己的嘴中送,然后嚼也不爵的吞了下去。

“牛肉也不错。”瘸子说着手轻轻的一敲碗帮,一块筋头巴脑从碗中一跃而起飞进了他的口中。

“好吃,真好吃。”那两桌十几个也纷纷去吃牛肉。

屋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沉稳而缓慢。这大雪纷飞之即,还是酒香四溢的饭店门口,他能够这么不急不燥到也是个人物。

门帘被掀起,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站在了门口,他看了着屋了情景,毫不犹豫的坐到了瘸子的对面:“伙计一碗牛肉,一碟花生二斤酒。”说完解下了背后的一个小包袱与一柄剑。

老刀子没有动,一动都没有动,他静静的看着瘸子。

“上。”瘸子狠狠的一蹲手中的拐杖。

那两桌二十几个人齐刷刷的看向了这个看似憨厚朴实的乡下汉子,心中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酒还是烧刀子,菜是花生与牛肉。人饿了通常都看不出现场的气氛,花生很快便下去了一半,牛肉也剩下的不多了,酒已经见了底:“伙计再来二斤。”

说完了这句话他才发现,满屋子的人都盯着自己。即不吃也不喝,更没有半点声音。他这才感觉到很奇怪,更奇怪的是面前这个矬子,阴森着面孔,鹰隼一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看。

酒很快又上来了,他倒上了一碗端起来先冲着锉子一举,然后又向着那两桌转一下:“诸位请!”

“请什么?”矬子终于发声了。

“请喝酒啊?”年轻人突然觉得他问的好奇怪:“到酒肆来还能干什么?”

“也许还有毒药哪!”

“毒药,你真会说笑话,难道老板是开药铺的。”年轻人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而且真的笑出声来。

这时瘸子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可爱,可爱的象个刚刚懂事儿的孩子:“他虽然不会卖毒药,但会在酒里下毒药。”

“我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下毒?”年轻人更奇怪了,竟然转头去看老刀。

“因为你不懂事儿,对于不懂事儿的人他通常都要教育一下。”

“我是来喝酒的,他是卖酒的,钱货两清便好,与别的还有干系?”年轻人说完觉得有些无趣,索性干了一碗。

“你知道我是谁?”矬子问到。

“不知道。”

“氓山铁拐李。”

“不认识。”他真的不认识,还下意识的看了看那根能有几十斤重的铁拐:“你为什么要用根铁拐杖,用起来很不方便的?”

“是吗?”

“是的,你腿脚不方便吗?”

这是瘸子的大忌,铁拐李的腿不好,脾气却更不好。他也不说话轮起了拐杖向着年轻人的头上打去。

拐杖出手的很快,停下来的更快。就停在年轻人的头上,刚好三寸的地方。当然不可能是自己停下来的,而是一只手,一只粗壮而有力的大手。

屋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他们知道铁拐李一定会出手的。因为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大肆的坐在他的面前吃肉喝酒,更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无此的无礼。可偏偏不知那里出了个土豹子,不但无礼,却生生的用手抓住了铁拐。几十斤重的铁拐,由上向下砸,那便是几百斤重,却被人轻松的抓住。

大家愣了,铁拐李更愣了。三十年了没有一个人能从自己的拐下逃生,更別提是抓住了铁拐。

“老人家您太性急了吧!这可是要出人命的。”说完他轻轻的将铁拐按在了桌子上。

铁拐李脸色胀红,他用力的向回一抽铁拐,纹丝不动。年轻人的手并没松开,看似很轻松的用手抚着。

桌子已经很旧了,旧的一下子破碎开来,就象是一堆粉沫一样堆在了二人的脚下。可年轻人却急时的端住了酒壶,并且抬手喝了一口然后轻轻的松开了手。由怀中取出了几个铜板扔到了老刀的怀中,象征性的笑了笑向着门外走去。

铁拐吃惊的看着年轻人的背影,浑身在不停的颤抖。从出道以来他第一次败的这么惨,这时他才想起来还不知这个年轻人叫什么?

雪还在下,酒肆里还在大声的喧哗着。铁拐李站在了茫茫雪海沁岔道上,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去了那一个方向。他突然有种迟暮之年的感觉,看来自己真的落武了,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他真的什么也不是了,一只剑由后背穿透了前胸时,他才感觉到了一丝的疼痛,但很快就过去了。快的没有一点儿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