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宴

头上花枝照酒卮,酒卮中有好花枝。身经两世太平日,眼见四朝全盛时。况复筋骸粗康健,那堪时节正芳菲。酒涵花影红光溜,争忍花前不醉归。

([宋]邵雍《插花吟》)

在唐人的酒席上,那些担当管录行酒令的才情女妓就被称为“簪花录事”。黄在《断酒》诗云:“免遭拽盏郎君谑,还被簪花录事憎。”在宋代,簪花更是文人雅士宴饮时的必做礼节。朋友之间举行便宴时簪花已成为社会的一种习俗。宋人曾巩《会稽绝句三首》诗云“花开日日插花归,酒盏歌喉处处随。”[宋]曾巩:《曾巩集》卷六,94页,北京,中华书局,1984。宋人宴会簪花最经典的例子当属《齐东野语》卷二十中的记载。当时,侍郎王简卿曾赴南宋左司郎官张镃举行的牡丹宴,文中称“众宾既集,坐一虚堂,寂无所有,俄问左右云:“香已发未?”答云:“已发。”命卷帘,则异香自内出,郁然满座。”如此看来,宋人在开始上餐前的焚香仪程,也是讲究颇多。“群伎以酒肴丝竹,次第而至。别有名姬十辈皆衣白。凡首饰衣领皆牡丹,首带照殿红一枝,执板奏歌侑觞,歌罢乐作乃退。复垂帘谈论自如。良久,香起,卷帘如前。别十姬,易服与花而出。大抵簪白花则衣紫,紫花则衣鹅黄,黄花则衣红,如是十杯。衣与花凡十易。所讴者皆前辈牡丹名词。”这纷至沓来的歌舞伎,白衣红花,紫衣白花,黄衣紫花,红衣黄花,在花与衣之间形成了美妙的色彩对比与耳目一新的变换。同时,宴会间人声鼎沸,场面热闹,“酒竞,歌者、乐者,无虑数百十人,列行送客,烛光香雾,歌欢杂作,宴皆恍然如仙游也。”[宋]周密:《齐东野语》唐宋笔记史料丛刊,374页,北京,中华书局,1983。这等场面就是在今天恐怕也不是一般人经常能够见到的盛世。文中教乐伶工簪花形象如河北曲阳五代后梁龙德四年(924)王处直墓后室东壁浮雕《奉侍图》〔4.4〕和《女乐图》〔4.5〕。其后者为汉白玉石浮雕,图中有人物15人,采取面右方站姿,分前后两列。乐者都梳高髻簪花。

4.4 [五代]《奉侍》

4.5 [五代]《女乐》局部

与女子在发髻上簪花不同,男子乐师一般将花戴在帽子上,如河北宣化辽天庆六年(1116)墓壁画中《散乐图》〔4.6〕和五代冯晖墓壁画〔4.7〕中乐手戴的花脚幞头,或“簇花幞头”《宋史·乐志》载:“诨臣万岁乐队,衣紫绯绿罗宽衫,诨裹簇花幞头。”(卷一四二,3350页,中华书局,1977。);马端临:《文献通考·乐志》云:“打球乐队,衣四色窄绣罗襦,系银带,裹顺风脚簇花幞头。”(卷一四六,1283页,商务印书馆万有文库本,1935。),或云“卷曲花脚幞头”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九载:“女童皆选两军妙龄容艳过人者四百余人,或戴花冠,或仙人髻,鸦霞之服,或卷曲花脚幞头。”222页(卷九,222页,北京,中华书局,1982。)“花幞头”吴自牧《梦粱录》卷二十在谈到当时民间嫁娶风俗时,称“向者迎新郎礼,其婿服绿裳、花幞头。”(卷二十,188页,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4。)。金人沿袭宋代簪花的形式,卤簿仪卫及宫廷乐工戴之。其形象如杖鼓伎乐人物砖雕〔4.8〕。伎乐人身穿长袍,腰中系带,头上包裹幅巾,幅巾上簪花。元代乐工亦戴花幞头,如《元史·舆服志》:“龙笛二十有八,已上工百三十有二人,皆花幞头,绯生色云花袍,镀金带,朱靴。次仗鼓三十,工人花幞头,黄生色花祆,红生色花袍,锦臂韝,镀金带,乌靴。”[元]脱脱等:《元史·舆服志》卷七九,1978页,北京,中华书局,1974。

4.6 [辽]《散乐》

4.7 [五代]冯晖墓壁画

4.8 [金]杖鼓伎乐人物砖雕(高30厘米,宽16厘米)

在宴饮之时,兴趣所致,宋代文人也会将瓶子里原本用来观赏的鲜花簪在头上,郭应祥《卜算子》小序里就说:“客有惠牡丹者,其六深红,其六浅红。贮以铜瓶,置之席间,约五客以赏之,仍呼侑尊者六辈,酒半,人簪其一,恰恰无欠余。因赋。”其词云:“谁把洛阳花,剪送河阳县。魏紫姚黄此地无,随分红深浅。小插向铜瓶,一段真堪羡。十二人簪十二枝,面面交相看。”紫和姚黄是宋代两种名贵的牡丹名品,产自洛阳,插在瓶中,大家欣赏饮酒,饮至尽兴之时,每位客人将瓶中牡丹簪在头上。宋人毛滂《武陵春》一词序:“正月二日,天寒欲雪,孙使君置酒作乐,宾客插花剧饮,明日当立春。”说宾客席上作乐簪花痛饮,仿佛是迎接春天的到来:“城上落梅风料峭,寒馥逼清尊。爽兴天教属使君。雪意压歌云。插帽殷罗金缕细,燕燕早随人。留取笙歌直到明。莲漏已催春。”[宋]司马光撰:《司马氏书仪》卷三,38页,江苏书局,同治七年(18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