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是我姨姨家的娃,是我表妹。”蓝欣蕊蹲在一旁,轻轻拍了拍蓝辰裙摆的泥土,一脸的心疼。“妹妹的脚都流血了…”
适才时间紧急,也没来得及查看蓝辰有没有受伤。
“罗天一,你还是先把蓝辰带回去我房间吧,等她醒了再说。”我把门卡给他递了过去。
莽汉不知是否心怀歉意,二话没说,便直接把人给抱了过去。“那我先行一步,你下山注意点安全。”
“欣蕊,你跟着他一起先去我房间,给你妹在我那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人要是还没醒的话,给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赶紧来一趟。我还得先去找离秋大师,晚点再回去会合你们。”大师来一趟不容易,更何况还有被我强邀下海的钟离旋,我把人晾在那不闻不问的也不合适。
“好。”蓝欣蕊抹干净了泪痕,便跟着罗天一先行下山去。
喧哗了一番,白雾已然褪去了大半,我也依旧跟上次一样没时间驻足欣赏断崖边上的风景,急急忙忙跑向了枯木林另一端的钟离旋跟离秋大师。
幸好大师手快,趁着白雾茫茫期间,已然是完成了摄影的工作。“林小姐,我回去挑一下照片,到时再跟你联系,看看到底哪幅作品合适这次的摄影展。”
“没问题,随时恭候!”我跟大师告别后,匆匆跟钟离旋解释了几句,便也连忙往回赶。
等我到房间时,蓝辰还没醒,罗天一已是不见踪影。蓝欣蕊说他把人安置好后,便留下了房卡先回去了,怕是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在这也不方便。但临走前倒是给她留下了电话号码,让她万一有事就给他打电话。经此一闹,蓝欣蕊倒是没那么怕他了,还称赞他人不错。
“医生来过了吗?”我压低了声问道。
“嗯,医生来看过了,说妹妹有点虚弱,血压有点低,让她多休息,明天再来会诊。”
“那行,那别吵她,让她继续睡,我们到外面说。”我指了指阳台。
蓝欣蕊点了点头,便跟着我一起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你前几天说家里有事,就是因为蓝辰的事?”
蓝欣蕊红了眼,点了点头:“嗯,前几天本岛突然传来了小枫的死讯,说是死因无可疑,他们却硬是扣着小枫的尸体,死活不让蓝辰妹妹见、也不让领认。林小姐,您帮帮妹妹吧,她实在太可怜了!”
“他们是谁?小枫怎么死的?”不让领认尸体这事听着有点味儿,因为迦国的礼法制度是很分明的,去世的家人尸体,是会尽快按一等家属要求或火化或安排土葬。若死因有可疑,便会转交裁判庭审判暂押开膛解刨。若蓝枫死因无可疑,那扣着尸体不让亲属认领,便实属违法了!
“小枫是在学校受欺负了,怕他姐姐担心也没告诉她,所以蓝辰一直不知道。后来小枫没挺住,给蓝辰寄去了一封自白书!”蓝欣蕊红了双眼,抽抽泣泣地控诉着。“妹妹连小枫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小枫是在…迦经学府?”听到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我也忍不住跟着鼻尖泛酸起来。
我记得蓝辰在酒吧提起过,弟弟为人勤奋、待人有礼,更是以全额奖学金考进去的顶尖人才,不出意外,必将是迦国未来可期的栋梁…可躲过了南岛的灾难却终究逃不过命运的绞索。
“嗯,妹妹看了那封信后,已经第一时间赶去学府了,却没想到不止校门都进不去,还被学校告她闹事,被关进了警局待了几天。”
“为什么?迦经一直以来门风严谨,对待这种校园暴力问题不是都处理很认真的吗?”在我的认知范围内一直如此。
“平常可能是的,但小枫是寒门生,在迦经校内属于罕见的。他经常受高门贵子在班里说三道四、言语侮辱…”蓝欣蕊边哭边道。
“我虽然不知道到底详细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小枫一定是…他肯定是在无地自容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轻生的…”在我们谈话间,阳台的门被推开了,只见脸色苍白的蓝辰拖着弱不禁风的身躯,半倚着门,满眼含泪地控诉着。
我算是苗条偏小码的女子了,可蓝辰身着我的单丝上衣,却更为瘦削,骨架子显得更是娇弱无力。
“妹妹,你醒了~”蓝欣蕊见她出来,立马抹了抹泪,将她搀扶坐下。“医生来看过了,说你身体弱,要注意休息。”
“小枫死不瞑目,我又如何得以安生在这吃好睡好?都是我不好,明明经常跟小枫见面,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蓝辰止不住的泪珠从她眼角一颗颗滚落,落至桌面,而每一颗都让我倍感沉重。
我记得蓝辰上次在酒吧说过,自南岛暴动后,家中父母皆亡、就剩她跟弟弟相依为命。她一路跌跌撞撞把弟弟拉拔长大、亦姐亦母,而弟弟更是她生活的重心。如今弟弟惨死,她又如何能轻易放得下!
“林小姐、您帮帮妹妹吧!小枫死得奈何,尸体也领不回来,甚至见都不让见。”
“你先让她冷静一下,照顾好她的身体。我…先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然后我们再商量下一步吧好吗?”我拿起电话又转头问了一句。“小枫的尸身目前被扣在哪?”
“在江陵。谢谢林小姐,谢谢林小姐。”蓝欣蕊一句一句地道谢,边安慰着已哭成泪人的蓝辰。
身为王室“要员”,基本的公权还是配备的。在迦国,核心王室成员都拥有一定程度的保留权,或者说是王室特权。但随着迦国宪法的越来越健全与落实、使用这些王室特权已经非常罕见了,属于是只存在于宪法文案上的特权而已。对上一次便是十年前,督北君老爷子动用特权、赦免了一个死囚的罪。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案件,犯案者是一个刚成年的男孩,在极度痛苦恐慌的情况下,杀死了正在他眼前残害他母亲的亲生父亲。
案件当年引发了全国的热讨,大部分的言论都是倾向于同情孩子的。可最后经过多重审判,法官按照迦国的法律判处了男孩死刑。在一片大众悲痛的声浪中,督北君以一人之力力排王室众议,动用了王室特权,赦免了男孩的罪,让男孩改名换姓,带着母亲在迦国的角落里默默重生。当年此举一发,大众一度将督北府的旗帜扬挂在迦国的大街小巷里,以此赞扬北君的善举。
如今,也该是我肩负起王室成员义务的时候了,为子民挺身而出、寻求正义。
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想法上是千丝万缕,实际上却是不知从何出发。
想了又想,我给小鬼打了个电话,道了详情跟想法。他倒是思路清晰,马上便以我的名义给江陵陈尸所拨去了电话,顺利安排了我紧急要求会见所长的时间。而后,他又联系了迦经学府,了解了更深入的缘由。
“谢啦小鬼,后面我自己看着办吧。”也不好老麻烦他。
“你就是只有在头疼时才会想到给我打电话是吧?说也不说一句就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电话也不知道打一个!”小鬼把事情都给我捋清楚之后在那头叨叨叨了好一阵子后,好不容易给我哄了个遍才肯挂断电话。
“蓝辰…你冷静听我说,我大概搞清楚小枫发生什么事了…”连我听完小鬼给我转述的事件后都深感气愤!身为亲生姐姐的蓝辰怕是又得晕过去一次!
“蓝辰,小枫…在学校遇到的事,他在信里都有说清楚吗?”我思索着该从哪个角度开口切入。
“没有,小枫只说了个大概。”蓝辰摇摇头,紧接着问我道:“你朋友问到学校了吗?他们怎么说?”
“嗯~~我朋友跟迦经联系过,大致上了解了一下。小枫有个同班同学,是督东君姻亲家的孩子,姓苏。”也就是浅白姨家那边的亲戚。“这孩子呢,本是个学霸、年级第一。小枫考进去之后呢,地位就被取代了。估计就是因为这样,心中对小枫产生了怨恨。平日里就连着另几个同学,经常欺负小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他们班级的好几个老师们也都是知情的,但考虑到平常的事件都不严重,碍着东君的面子,一直没有对苏同学进行处理,只是轻度的劝喻。结果…结果…他们看老师也不过问就变本加厉……”说到这我已经不知再如何往下阐述事件…不知道蓝欣蕊对小枫的状况了解多少,我不知该不该往下说。
“他们居然这样侮辱小枫!!我可怜的弟弟……”蓝辰听到这里,估计已经猜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了…“他的生活已经够痛苦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蓝辰倒抽了一口气,果真又晕倒了过去。
“妹妹…妹妹…”蓝欣蕊轻摇着蓝辰的肩膀,着急地唤着。
“快让蓝辰先躺下休息一阵吧,一会再给医生打个电话让他再过来一下。”我帮着蓝欣蕊把轻飘飘的蓝辰安置在了床上,跟她交代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碍于事件跟东君府浅白姨有关,我怎也得跟姨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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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君馆,哪位?”耳边传来管家东莱清冷高傲的声线。
“我是林孜奕,浅白姨在家吗?”
“哦,正爵好,夫人在家,您稍等。”一阵东莱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细碎声响后,浅白姨接起了电话。
“喂,小奕~”浅白姨一贯温和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浅白姨…抱歉一大早把您吵起来…”一时我竟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浅白姨一听我语气甚是严重,也跟着不淡定了。
我给浅白姨说了个大概,也没说太详细。毕竟事情也不是浅白姨惹的,说得太细,平白给她添堵。浅白姨生性淡雅,听不得那么缺德残忍的事。
“我见逸康那孩子向来处事温和,说话也乖巧,想不到居然能做出那么离谱的事!孜奕,应该怎办就怎办,那可是相关人命的事,不用为了给东君馆留面子,不然反倒污了老爷的名讳!”浅白姨听完也甚是生气。
“嗯,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想着怎都先得知会您一声,免得到时家里万一有人找上门来,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东君与浅白姨两夫妇为人素来低调,处事公正而从不偏颇,在迦国也是甚受人景仰的一双俪人。
可偏偏就还是会有仗势欺人的后院亲戚!
跟浅白姨挂断了电话后,我便亲自给迦经校方打了个电话,深切地表达了此事的严重性、训斥了导师们的不作为,提出了要求学校会见对方家长与其洽谈对于此次事件的处理,并对相关导师进行处分;然后我又再给江陵打了通电话催促进度。这一切由我处理起来,事情似乎变得简单直接多了。
毕竟这些人本是看在东君外家亲戚的面子上而选择不闻不问,如今有正爵的位份加持,谁敢在我眼皮底下敷衍塞责。
平日里我向来低调,父亲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我绝对不能在外随意透露自己的王室身份,以避免不必要的危险。在如斯的耳提面命下成长,让我对自己的正爵身份,一路以来并无任何优越感,反倒觉得负累,因为每次当认识新朋友得自我介绍时,我都得过一圈脑子来介绍自身家世。
可如今我倒是庆幸我是个爵儿,毕竟要是没有这一层身份,蓝枫便可能永无昭雪之日,因为蓝辰必是连讨伐的门槛都迈不出一步便被人搪塞回头,更是有极大的可能会惹上官非,随意给安上一个罪名,她便可能要承受一辈子的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