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茶语

早茶

以前,我住在城里的时候,楼下有一家茶铺,风格简陋,大概两三块钱一杯茶,一大早,就坐满了喝早茶的老人,那情景看上去格外温暖,让人想起旧时的茶馆。成都的早茶,不像广东的早茶那般,有着丰富的内容,成都的早茶就是喝一点茶,缓一缓生活罢了。

我每次从楼下过,看见那安静的场面,也曾想参与其间。可看看像我这样的人进去多半是混迹江湖之感,那一种沧桑味,恐怕会被冲淡的。所以,更多的时候只是作为旁观者,看看就成。

有一回,我跟几个老成都坐在送仙桥的河边喝茶,聊天。他们说,这儿真是养精气神的好地方。因为早上一杯茶,唤醒的是生活的热度,哪怕是昨天的狂风暴雨,在一杯茶之后,都会变得风平浪静,日子得照常进行下去。举一个例子,有一位大娘,家里很穷,想吃好一点的饮食都要考虑一下,但每天早上都会去茶铺坐上一阵子,喝完茶,才开始一天的生活。倘若在家喝茶,也是能节约一点钱呢。可在家没有在茶铺的氛围,那氛围就是一个气场,茶气氤氲中,仿佛是升华了一种生活,这或许是茶之亮色的所在。

不过,像我这样的懒人,多半是起不来床,自然没有早茶可以喝,也就过得是平淡生活。搬到三环路外,犹如乡下一般,楼下没有茶铺,自然也没早茶,想着进城去喝一杯茶,也真是麻烦,来回折腾,不如在家泡菜,泡绿茶,滋味太淡,也只能将就了,连着喝了两三回,也没多少滋味。

跟钟二毛兄在深圳的茶餐厅喝早茶,那真是一道风景,吃吃喝喝,倒也惬意,但成都人却是体验不了茶餐厅的那种自在和饮食的流连。后来,我跟王国华、许石林兄在华侨城的一间茶餐厅相聚,许石林兄用饮料瓶带了一瓶白酒,喝酒,喝茶,闲聊,氛围也真是好。后来,王国华兄唱起了东北二人转,许石林兄来一段秦腔,这早茶就更活色生香了。写到这里,不免恨恨,什么时候再听一下他们的吟唱?

茶餐厅的饮食大都适宜小酌,茶是乌龙茶,或铁观音,两三个人喝喝茶,就有了一种意境。在成都的早茶,有一点简陋,却也有一份性情。有好几回去昆明,早上似乎从来没有早起,喝普洱茶,时间好像是从中午才开始算起的,跟张翔武、内陆飞鱼一起吃傣家菜的时候是中午,茶的印象寥寥,不像成都,把茶当成了一种生活。

早茶,也未必非得喝出几许名堂才成,不过是借茶来冲淡生活中的崎岖与不平。一杯茶,也不名贵,就街头寻常所见的茶,浓淡适宜,要的是喝出的那一种气场,好像是不经意间就演变了生活中的种种。不过,我想,这喝早茶的习惯,怕是以后也成为一种绝响,对上班族来说,奢侈,即便是休闲之余,还在忙着为生活打拼,哪里有闲情坐下来喝一杯茶呢。

很多生活习惯都会随着城市的变化而消失,常常是不经意的,回想起来,才发现它早已不见了。成都这几年的城市口号变化也快,从田园城市到成功之都,像很多地方一样,只看见GDP和商业化,真怕有一天人类像动物那样物质化,失掉了许多趣味,“扔掉了记忆的绳索,我们是多么幸福地生活”。

2013年8月31日

冬日饮茶记

成都的冬天,阴沉沉的,今年又变得灰蒙蒙的。这样的天气,让人生都觉得几乎变成了灰色。

因此,能待在家里就待在家里,尽量少出门,在成都生活,却像一位隐士,能不参加的活动,尽量不参加了。

艺术评论家、策展人陈又打来电话,约着喝茶。这有点意外。两年前,她去了上海,偶尔会路过成都,也早早约着喝茶,却从未兑现,想必是太忙,喝茶的闲事却顾不上。

喝茶的地点在陕西会馆。这是在陕西街上的蓉城饭店里的一处古建筑。到这里喝茶的人不多,大概跟成都茶馆氛围的热闹有关,这安静了许多。我曾数次来蓉城饭店参加活动,却未曾来这里喝茶。

这就像我家离金牛宾馆很近,却未曾去拜访张大千茶居一样。这样的事,在生活中有许许多多。

两点钟,我坐车至东城根街,再步行走到陕西街。冬阳暖暖,边晒太阳边走路,也惬意。刚好包里带了册寿岳章子的《京都思路》,漫步在京都,跟成都的氛围多少有些相像。

会馆里自成一个院落。最早,这里有四进院落,道路改建,面积就越来越小。好在还保存了原貌。院子里有两株银杏,因之,这也被称之为银杏园。倘若是秋天,一树金黄,也真是好风景。

房舍还是清代建筑,木造结构。这里也是酒店客房的一部分。在门楣上却挂着银杏画廊的匾额。画廊也是四川长江画院的所在地。坐在廊下,喝茶,也很舒服。整个下午就三四桌人,安静的氛围。诗人孙文也来了,跟他认识也有十多年的光景了。平时在一些场合相见,却难得有时间坐下来喝茶聊天。

点了壶胖大海养生茶。孙文上楼,端出一杯绿茶来,那是他的最爱。过了一阵,凌文艺术的李凌也来了。

喝茶,聊天。聊的是艺术,真不大懂得。成都虽为艺术之城,但像我这样,不懂艺术混迹于艺术圈的多了。看的是热闹吧。聊艺术家,说有一位艺术家,被介绍给外方,随后,他就丢开了介绍人,径直联系外方。如此,就弄得有点尴尬了。画品好,人品需更好。大家说。

作画做文,道理似乎一样。

举成都一些画家的例子,有一些虽没看过多少画作,因对艺术的关注,多少知道一些事。有的艺术家因为很会跟朋友交流,哪怕是成名之后,都不忘最初提携自己的人。这其实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懂得感恩,似乎也该成为常识了。

茶越喝越淡。看看银杏树,枝头上几许残叶。孙文送了册孙谦和、邱光平合著的《人马座升空:诗写邱光平艺术》。翻翻,书很不错,可惜装帧设计有点欠缺,没能把书的价值更好地表现出来。

想起以前在银杏树下喝茶的场景,这样的闲情也是很久都没有了。朋友都有事要忙,每次见面总会说着“下次喝茶,一定好好聊聊”,可久而久之,就没了下文。

在成都,许多约会当不得真,似乎男女约会例外。

有缘喝茶、晒太阳,无缘,哪怕是见了一面,也是匆匆的,更不要说坐下来,喝一杯茶,聊一阵天了,奢侈。

2014年1月5日

雨中品茶

一早,看天灰蒙蒙的,欲下雨的样子。等到八点多,打电话给唐劳绮老师,问今天上午的东风大桥的天然居茶园的茶会,是不是还要继续。她说,以前在送仙桥喝茶,小雨也会去的。那就只好去了。

我出门时,天空开始飘起了秋雨。坐上公交车,再转进城里,雨似乎跟着车子前进。所以到了东风大桥的桥头,雨也开始下了起来。

天然居茶园已零散地坐了一些人。沙河老师和夫人也在其中。雨,一阵紧一阵。彭大泽先生跟唐老师选一地方坐下,聊天。彭先生曾出了一册《撕裂长夜的闪电》,是关于万有斥力理论的,既然有万有引力,也有其反面,其理论常与易经相关。原来只知道他在图书馆工作,想不到还在研究这个,真是让人惊奇。

雨渐渐地大了。

老板忙着撑雨伞,倒茶的事就摆在了一边。躲进一顶雨伞下,两张桌子,还是不够坐的,挪地方,折腾了几次才算是安定下来,等了半天,老板才泡上一杯花茶。

曾松茂、曾倩先后来了。徐立言则带来了自己泡的酒,以及豆腐干、猪头肉等小菜。大家聊天,说起微信、书画旧事,也真有不少资料,如五六十年代或稍后的成都书画市场,他们都是亲历者,说起来也是如数家珍,一些所谓的秘闻也被大家点滴回忆还原现场。

十一点钟,酒打开,又有几个人加入喝酒的行列,这一下就更热闹了。葛加林上次见还是十几年前,如今再见觉得活力不如当年。说起一段成都旧事,李兴辉说起来是绘声绘色,好像亲历了现场一般。

我坐在他们当中,却极少发言,这自然是源于我对这段历史的不熟悉,但通过这样的讲述,或许能还原历史的面目。雨渐渐地小了。

喝茶的人也陆续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人摆起了麻将桌,喧闹也多了些。偶然看到诗人龚静染在河边散步,打一声招呼,就坐下来喝茶、聊天。天南地北地闲聊。聊成都文化、画家生活。

再后来,大家散去,我跟龚静染继续聊天,说他当下的随笔写作和未来的长篇小说,这几部书持续关注五通桥。说起做地方文化的史料整理、追踪,刚好我手头也有这样的事在做。他说,不要急于出成果,花个十年时间去做,基本功做扎实,就不难出好作品。

四点半,各自散去,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2014年9月14日

与晋东南喝茶记

晋东南,山西人,深圳淘金。早在微博内测时代就相识,且有互动。忽一日,他欲来成都,约相见。那还用说吗?自然要见的。

手头事情虽然不少,东忙西忙,趁着周末,约他出来淘书,喝茶。于是,就有了第一次见。

我到他所在的酒店等他。过了一阵,他从外面归来,身着红色短衫,精神十足。一眼就认了出来。然后步行去文殊院前面的收藏市场逛逛旧书摊。印象中,那里至少有五六家吧。虽好书不多,皆因距离很近的缘故,不妨去看一看。

早上,细雨连绵。未曾想,下午晴好。旧书摊居然一个都没摆出来。俩人就顺便听一连环画摊主讲卖书、定价等问题。看不成书摊,那就去喝茶吧。

在旧书市场旁边倒是有家茶铺,几张矮桌子,几杯盖碗茶,坐着三三两两的人,自在得很。估计晋东南不大喜欢这样的茶铺,就没停下,继续行走。寻找更有味道的茶园。

先去古娘娘庙,一家道观。庙小,茶客不少。环境一般。今年夏天,我跟几位朋友来这里喝茶,感觉颇有成都味道。且座位需要自己寻找,茶买了,要自己端过来,好像是一间自助茶园。于是,转去头福街。那里有好几家茶馆。

选一处茶馆坐下来。露天。点碧潭飘雪、花茶。时不时有擦皮鞋的、掏耳朵的过来。掏耳朵几乎是成都特产,外地朋友来成都,常要体验一番。

晋东南说他们搞的一个俱乐部,好玩。甚至民间组织很多,政府的一些事务交给民间组织打理,乃购买第三方服务也。开放是沿海文化的标志,小政府,大社会,也许未来是趋势。

内地文化,总比沿海封闭一些,因此,在成都谈的潮流,可能是他们眼里的过去式。满足现状,就看不到生活的创意。

比较不同的城市文化,也有意思。

喝茶聊天,我带了一册《天天见面》给他。我知道他也爱面,在给面点王公司做一本内刊,于是聊面食。说来山西面食也很丰盛,我见山西作家杨栋的文章,请客吃水饺、面条不一,想来也是以面食为主的地方了。却没有扯及面之道之类的话题。

深圳熟悉的朋友不少,如许石林、如王国华、如钟二毛等等,好几位都有来往,我就顺便谈谈对深圳的印象。聊天显得有些浮光掠影,好在都是坦诚相待,这样的茶会也就有几分意思。

坐到三四点钟,晋东南另有安排,原计划一起吃吃饭,也就不好提出来。朋友相聚,重要的是交流,饭局就像是一件陪衬,多一点好,少一点也未曾不可,关键是随意,彼此都能有所照顾就好。

2014年4月20日

中秋雅集

中秋的味道似乎越来越淡。特别是像我这样没有单位的人,中秋多半是与家人团聚在一起。而在中秋之前,总会去参加这样那样的活动,且时常被冠名为雅集。

这样的活动最不喜的是各色人等竞相上台发言,没完没了,且是带着伪善的笑。参加过几次,总觉得不大对胃口,还不如三五好友择一个地方聊天,喝茶、喝酒都成,无拘无束。

今年,在送仙桥边,一群书画、诗词、篆刻的朋友聚集在一起,大家且听古琴曲,琴师的背后是葱绿的竹子,遥想郑板桥笔下的风致。也许是由于户外的缘故,听不大真切。

一曲终了,再来一支,依然如故。也许这样的场景并不太适宜古琴的演奏吧(旁边依然有人高声语)。时下的一些人以为与人聊古琴啦、音乐啦,就是高雅的事,其实是很多人还没学会尊重和欣赏。

听琴完毕,就是冷餐会,三两个小吃,一两杯白酒,足矣。此外,诗词大家、中医师殷明辉先生带来了泡酒,味道绝佳。

话题从周啸天获鲁奖说起,有许多秘闻掌故,且付笑谈中,我坐在一旁,旁听大家的发言,从书画说到时下的成都文化,总似乎有不少的话题可交流。陈长安先生带来其祖父陈仲年的日记片断,如今打造的成都画派,把1949年之前一些活跃的艺术家似有意地忽略了,有这些艺术家该重新挖掘,并整理其作品、资料等等。虽然有的艺术家在某种程度上未必为当下服务,但其绘画精神有挖掘的必要。

旧体诗人刘静松先生也是舞者,可惜他提前先走了,倘若古琴与舞者结合,更有意思一些。

古琴在成都亦有多个流派,古琴社也有好几个。本次雅集组织者,为西蜀琴剑社社长、宋燕春女士。她是“巴蜀琴王”王华德最后的弟子。记得,数年前曾去王先生家听他聊古琴的故事。如今,斯人已逝,怕是难觅知音吧。

2014年8月31日

春上寻茶

茶之于四川人的生活,岂止是开门七件事之一,而是生活重要的组成部分。不过,像成都这样,爱茶惜茶的可真不多见。前不久,跟几位茶人一同走上湖南新化的天门乡,探寻高山寒茶的隐秘。

起初,我以为这只是在寒地里生长的茶。到了那里以后才发现,茶树所生长的地方几近一千五百米,环境可谓恶劣,等到采春季茶时,尚天冷,甚至出现冰中茶叶的状况。

茶生长在山坳里,一片片,尚不成整片的规模。看上去气势虽小,却颇得茶树之风姿。且不说成片的茶园看不见,即便是茶树丛生的地方,绿意中所泛出的气象,依然有冬季的境况了。

在山间行走,看看茶树,蛮有诗意。收藏家薛冰先生捡起一块块有意思的石头,茶人许石林看见茶园的边上,种着几种菜蔬,忍不住拍起了照片,书画鉴赏家曹鹏则走访一家农户,一位八十二岁的老先生,住在杉树皮盖的房子里,看上去破旧且贫困……如此的观察,即可看出茶叶生存的现状,以及周遭的环境,也真是多少感知到茶中滋味。

晚上,在茶园吃着五加皮炖鸡、腊肉、野菜,喝着自家酿造的米酒,月亮升起来,星星也亮相了,如此美景,真是让人感叹,似乎连空气也都清新了几许。几个朋友喝着绿茶、红茶,天南海北地神聊。电话没有信号,刚好脱离一下俗世里的种种烦心事,琐事统统抛在脑后,似乎时光在这里静止了。

说起来,每次去不同的茶山有不同的收获,比如去神农架寻茶和云南茶山行,都能看到不同的茶风景。一杯茶,煮出了人间的幸福或故事,这不是电视里的《茶颂》,也不是所谓的《茶叶战争》。在月下品茗,似乎找见了诗意,年年岁岁茶相似,到底是各有风景与个性,如此沉淀出的茶的趣味也就各有千秋。

寒茶的历史也不过是十数年的光景,却因其味道独特而行走江湖,几与安化黑茶齐名。晚上,泡上一杯茶,围着火炉夜话,有唱出闽南山歌,有唱秦腔,热闹非凡,静寂似乎与此做了最好的注脚了。春天里,能有这份闲情,有几分难得。在都市里生活,常常会有一种无所事事的感觉,那种迷茫,却又有几分焦虑在,如此,日子每天过着看似平静,实则是有着波涛汹涌——逆袭,是代替了一种生活趣味的改变,犹如这种休闲。

第二天,晨雾慢慢散去,阳光灿烂,在山间漫步,清泉、树木、石块……在自然中呼吸,有清冽之感。这是在都市里从未有过的经验。似乎平日的咳嗽也减轻了些许,这种恢复方式似乎也迎合了养生哲学。不过,在我看来,这只不过随着环境的变化,我们的身体所出现的正常反应罢了。

我的朋友曾说:“过正常人的生活。”但这似是当下的难题,每天都有许多事需要去面对,如此,心力交瘁就成为必然,亚健康也就成了常态。可这是正常人的生活吗?仔细想来,似乎不是。所谓正常人的生活,不外乎是除了工作之外,还有空喝茶、有空玩乐吧。这想法看似简单,却又有点奢侈。

春上寻茶,在我却是寻找心中的风景,打望一番,不至于迷失在都市里。在成都,固然喝茶成趣,却又有几分真滋味在呢?似乎也难以计数得出来——都市里的漫游者,我注定难以做到,这就如同城市的快速扩张,让记忆变得凌乱。而喝一杯茶,就是在整理这种思绪,在简单中做到断舍离,如此就能掌握住生活中的方向吧。

2014年3月11日

诗人与茶的相遇

成都是一个爱茶的城市,不管职业如何,大都喜欢喝茶,泡茶馆的人并不在少数。诗人和茶的相遇,总会发生奇妙的故事。

诗人何小竹曾说:“我曾经写过一篇《明清茶楼》的小说,老茶客们很多都是诗人,都把明清茶楼当作办公、接待作者、吃午餐睡午觉,还有泡粉子的地方。为什么成都茶馆的椅子和其他地方的椅子不一样,它是那种整个人都可以躺下去,并且躺得很深的椅子,这些书商们吃完面,就窝在椅子上睡个午觉。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就开始到处约人,因为晚上这顿饭还是要讲究点,要约人出去吃,这整个过程基本上就是那个年代不少成都人的真实生活写照。”

他所说的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成都茶馆风景,这道风景在今天依然是迷人的。

《河畔》里,诗人胡马写道:

落日下/鹅卵石脸庞被涂上温暖的橙色/一只白鹭将倒影投入流水的怀抱/它的自由/难以超越身边纷披苇叶的宽度/直到体温渐渐与茶杯接近/尘世的壮阔风景被苍凉吹灭

有一首名为《和张哮、卢枣在红瓦寺喝午夜茶》的诗里,记录下了喝茶的场景:

红瓦寺。九眼桥。望江楼。/遥远的钟声被过往的车轮代替/府南河里也没有了渔舟和画船/对岸工地灯火通明/尘土一群群越江飞来/扑向薛涛井、街道、书籍、呵欠/已经习惯了的肺和已经麻痹了的呼吸/而杯中的茶已经由浓渐淡/“可惜好茶不经泡啊!”/“是啊!是啊!头道水,二道茶嘛!”

茶在成都人的生活里所扮演的是日常小景。有味,却需要慢慢地品。张卫东在《我的成都诗生活》里记录下了喝茶的许多片断,诗人的茶聚,常常是从下午开始。在散花楼喝茶:“城里人假日出游、去登山/去郊外的风景中看风景/而我就在风景的后头/看他们离去时掀起的尘埃。”在培根路上喝茶,已经是十年前的场景,回忆起来,好像就在昨天一样:时代的青年好不自在。文化呀!他的牙巴咬了五下。纸烟们列队出发了,靓女们有时也来歇歇脚凑凑热闹。偶尔还有西洋景咧。谈兴更浓了,打头却不一样。他们多幸福,他们是沿着人行道走过来的。这条路他们熟。院子太小,茶桌挤茶桌。晚饭后又上了啤酒,喝少了他不干。“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心里烦,就动用了激动的肝。遭人白眼,惶惶不可终日。启酒瓶盖儿,撞碎了瓶子扎破了手。看子夜血染红了诗歌半边天。他建议赌,结果全输了。“集子已经印出来了。”从川大工会活动站出来吃晚饭再移师这里。几个月后,那里便与时俱进地被夷为平地。他凄然地摇了摇头,看幸福的大幕缓缓落下。

外地诗人对成都茶馆的生活十分羡慕。江西诗人程维《一个外地人想痛痛快快地去一趟成都》:想去泡成方都茶楼,痛痛快快地和朋友摆一次龙门阵。龚纯的《桂湖暮晚》:我们国家西南的人民爱好游园、啜茶、摆龙门阵和摸麻将;也爱饮二两小酒,指一指西天/假如月亮在天上/仿佛就有了自己的朋党。

在另一首《去年八月在成都》里说:

酒喝得实在没什么意思啊/倒在沙河边的茶摊上半天日子/一动不动/意趣阑珊

诗与茶,好像是一对姊妹花,由此延伸出来的生活景象,丰富多彩,有时仅仅是从诗歌里想象一下,似乎也醉了。

2015年2月10日

绝代有佳人绝倒

今天乃传统之小年。成都阳光灿烂。这段时间的天气温暖得不大像冬天。

林赶秋兄约着聚会,只因他最近出版了新书《绝代有佳人》。算是一个小型的交流会,称为雅集也无不可。

这个聚会从去年秋天就在约,因书迟迟没有出来,聚会就改了又改。地点定在东风大桥附近。于是,先去冉云飞家里坐坐,同到的还有诗人杜均,以及林兄的表哥。几个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不亦快哉。

话题从《绝代有佳人》开始。林兄说起写此书的故事,佳人当然有故事,一一梳理出来,也有意思。茶是普洱茶。我因头一天晚上喝酒太多,显得有几多疲惫,只好坐在旁边听一听故事。

茶与佳人,向来是文人抒情的主题。如今的文人多不是妙人,无法更优雅地解读佳人。如此,读一读相关的小品,看一看女子风情,也就有意思了。这让人想起时下的风尘世界。

这样小型的雅集,要紧的是大家可随意发言,而不是人多,热闹,却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茶喝得淡了,时间已接近中午。几个人下楼,到旁边的一家小饭馆吃饭。无须酒,似乎所有故事都在其中。

诗酒风流,固然是让人羡慕的事,这随意的聚会,也似有了更多的涵义。

喝茶的场所,无须区分其是否高雅,而是跟对的人喝茶。青茶一杯,闲谈,也有意思。那是心有灵犀的感动,虽细微,却让人怀念。

这样的情趣,似乎也在越来越淡化。某次,跟朋友坐在豪华的茶楼里,喝茶聊天,忽然就失了兴致,原来还有彼此可分享的故事,三言两语,就没有对话的可能。曾经连床雄辩的故事,已成过眼烟云,平时所读的书太少,以至连对话都显得有些老套。

如此喝茶一两次,就渐渐地疏远了。

某次,去西安游玩,听万邦图书城的魏红建说起成都的诗人喝茶,无须语言交流,在河边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说发呆也成,说无聊也成。总之是在简单的喝茶过程中体味出一种意境。不过,在不解的人眼里,怕是被称之为神经病吧。

要我说,禅意,与这辄几近之。让人直呼绝倒。

熙熙攘攘的茶馆里,时常是人声鼎沸,打麻将、斗地主是常见的风景。清净一点的地方,且适宜于闲聊,也是茶馆里难得的一景。在茶馆里,让人绝倒的事,似乎也越来越少啦。

小茶馆,大世界。

只是有时候我们无法通过想象在这不同的空间里穿越。因之,也就难以体味出独特的人生:茶里,一片落叶,飘过。如此的体验,大约需要在秋天的银杏树下才能收获得更多一些吧。

2015年2月12日

冬日,在一剑楼

《日记杂志》主编于晓明来成都出差,只有大半天时间,于是顺道来我家里走访。上次晓明兄来成都是去年的事,我带他泡茶馆,喝茶聊天,然后小饮几杯酒。这样的聚会,蛮开心。

这段时间,我大部分时间一个人在家里,写稿、看书、饮茶,几乎是每天都在进行的事(因为咳嗽,好些聚会都取消了)。这样的状态,平淡,或者说是少滋味,自己满意就好。

爱书人到一个地方游玩,其实谋求的是朋友聚会,看看书房,逛逛书店,似乎比去景点有意思多了。晓明兄来成都之前,他就问我能否来参观我的书房。我家的书乱七八糟地放着,说书房,似乎说不过去,也算不上是书库,因书的量实在少。但有朋友来看看,也是让人高兴的事,就答应了下来。

我也去看过好些朋友的书房,风格各异,但不像我这样的乱叠在一起,有时找书也是麻烦的事。晓明兄这几年,奔走于北京、蓬莱、天津等地,不忘阅读,每到一地都与爱书人聚聚。

不到十点钟,他就给我打电话说他快到了。我下楼,到金牛立交桥那边等他,等了很久也没看见人,他说已到小区门口。我就急匆匆地往回赶。见面,聊天。将他迎到家里。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看上去依然很乱。他随意地看书,我则准备好了《书店病人》《后阅读时代》,签名,留念。然后泡茶,茶是湖南的寒红,正适宜这有点阴冷的冬天。然后就坐下来聊天,说书人、书事。

原本我在九月的山东之行,计划去济南、蓬莱,因为是十一假期临近,要赶回成都宅起来,就只好早点走了。结果还在路上,晓明、自牧兄都在短信问什么时候可以到,已经约几位朋友“好好聚聚”。真是遗憾得很,把酒言欢,也很美好。十月株洲读书年会,晓明兄原也打算去看看,车票都订好了,但因家里临时有事走不开,就又错失了时间。好在,有了今天的相聚,可以少一份遗憾了。

关于书斋名,也没有想取一个。记得去年西安才子崔文川做信笺时,取了个“一剑楼”,大家觉得蛮好。自牧亦说,改天写个书斋名。晓明说,这个名字好。所以我也就没再去想什么斋号,只叫“一剑楼”就是。

茶是喝得越来越淡,从《书脉周刊》聊到《日记杂志》,以及他创建的中国日记资料馆,提出一些设想比如做一系列的日记本,征集名家日记,可影印出版,作为内部资料发行等等,但如何运营显然需要更多的思考。晓明兄谈起他的想法。

交流甚欢,眼看着临近中午,两个人吃饭就太没劲了。先是想着联系龚明德老师,但距离他所在的学校太远了。于是联系毛边书局傅天斌。他们也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刚好,他在清溪东路有间书库,不妨先去看看。我第一次到他的这间书库,说起来,上次去五大花园的书库差不多是十年前的旧事。于是,又选了伍立杨自选集毛边本四种,送给晓明兄。打车去毛边书局的书库。书还没有完全搬过来。

这几年,天斌兄收书多多,有十万册之多。最近他也在参与到全民阅读的公益活动,看上去很不错。见面,聊天。随后,又去天斌兄家里坐坐。想不到家里也堆满了书,他可真是少见的书虫。

中午,就在清溪西路上的李记府南饭店吃饭,点了几样菜,要了三瓶啤酒,小酌一下。聊天依然是事关书人书事。坐到两点钟,晓明兄要赶回天津,只好各自散去。

2014年12月4日

有茶生活

之一,去年夏天,立人大学组织的游学班,有个项目是在成都行走,体验成都的市井文化,这主要是喝茶和尝美食,或者看看建筑和书店等地方,见一见成都有意思的人,就足矣。

八月七日四五点钟,狂风暴雨。

起床后,更新一下博客,贴《记忆中的滋味》。七点钟,坐车去参加游学班活动,雨继续下,活动地点改在太升北路速8酒店集合,由小说家江树和我带着游学班的学生行走。

九点,雨小了些,在小关庙街、北书院街等街巷里走走,边走边聊天,基本上是解答有关城市以及饮食的种种问题。后来转了一圈,就在北书院街一茶铺喝茶,这里有好几家茶铺,房子还依然是老瓦房,一群人就坐在这边喝茶,想不到这边还有不少老茶铺。茶铺旁边是文德书院,二手书店,没有走进去看看。

这北书院街,源于明正德十三年(1518年)大益书院,清代名书院街,后改为北书院街。记得诗人韦源曾在文章里写过另一位诗人马雁:“她回来后,我们最开始见面是在北书院街喝茶。”(《她,一团烈酒》)因此地距离红星路很近,小街很安静,时常有文化人来这里喝茶、聊天。

大家聊聊天,坐到十二点钟,就到旁边的街上吃芋儿烧鸡。吃完饭我带着几位同学去成都环球中心看今日阅读书店。这一趟走下来,也大致了解了成都的不同文化风味。

之二,唐老师约去犀浦喝茶,同时约了赵老师。我家距离此地不过数里路程,却极少去那里转转,大致是因此处朋友较少,难得来此一回。

我坐地铁二号线先行抵达犀浦,比约定的十点钟提前了大半个小时,就在四处转转,看看是否有适合喝茶的茶馆。走了两三条街,没有发现可喝茶的地方,亦没有书店报亭,只好返回车站等他们。

赵老师,原名为赵时展,又名赵智慧,他个头不高,面色红润,说话不紧不慢,颇有大家气象。七十多岁从龙泉驿的石经寺退下来,石经寺好几年前去过。他现住在郫县的一个小镇上,悠闲度日,有聚会才进城一回。

等大家到了,已十一点钟了。先找吃饭的地方,穿过几条街,就到了火锅一条街上。这里聚集了有十几二十家各类火锅店、汤锅店。吃饭聊天,听赵老师摆龙门阵。赵老师退休以后,就在家闲居,也给一些学校代课,教哲学,或资助困难的学生。做这些事,他不取报酬,也不讲回报。这些对他,若浮云。

这样的高洁之人,少见了。

吃完火锅,就在附近找一家茶馆,继续喝茶闲聊。唐老师跟赵老师说起其家事。如其父亲唐孟桓抗战时的行踪,以及些许生活情景等等,由此可知抗战时的文化圈,多激进派。

赵老师说,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所以才会无私地帮助人。聊天主要是他们说,我偶尔插话进来。聊得很开心。坐到五点钟,我们各自坐上车,散去。

2015年2月13日

【附记】回家来,我在网上查找赵老师的资料,却不见相应的信息。听说他跟成都佛教界很熟悉,也无相应的信息。这不禁让人感慨:有时,我们所熟知的“故事”,似乎到处都能听到,但时常也是小范围的人知道吧。

花楸茶记忆

第一次知道花楸茶,是2006年12月举行的首届“走进诗意平乐”诗会上。一群人看了李家大院,然后直奔花楸茶园。它隶属于花楸景区。很显然这个景区还没有怎么开发,路破破烂烂,车辆缓慢前行,才抵达景区。

花楸堰地区素有“贡茶之乡”的美誉,是崃山产茶十八堡之首的第一堡,这里山不高而云雾缭绕,土不肥而雨露滋润,风不吹而爽气袭人,所产茶叶荧郁青翠,百花隆隐,故名花楸。花楸贡茶工艺考究,因袭传统,均为本地农夫手工精制而成。史载,邛州知府刘建国携花楸茶叶入朝进贡,康熙在品评各地进贡茶叶后,赞誉花楸茶为“天下第一圃”,花楸贡茶由此而得名。这事记载在《邛崃县志》里。

这个地方的交通长期以来似乎都不大好,幸好有村支书刘本金自带干粮,带领村民沿山修路,使享有“乡土人家,世外桃源”的花楸山景区与世外相通。也许正因这里的环境没有遭遇破坏,百年花楸依然保持着原始生态的自然风貌,近10亩古茶园,树龄均及百年之久。在花楸茶园依然保留着康熙亲笔御赐临邛花楸圃为“天下第一圃”。

关于这次诗会参观花楸茶园的情景,诗人杨然在文章里说:

这里用半座山打造了一座巨型石雕,巨龙之首为龙头,昂在山脚。巨石之末为龙尾,立在山头。在这里,诗人们东游西荡,各得其乐。最了得的是,莫非在这里拍了一张绝照。这是一张“诗人之龙”美像,只见一群诗人列队沿着一线山脊站在龙脉上,举手,吆喝,浩浩荡荡,莫非情不自禁叫道:“很腿!”这是一句他在成都学到的土语,意思就是“很棒”。

这是第一次知道花楸茶。中午就在这里吃饭,顺便开了个座谈会,喝的茶是花楸茶。说实在的,第一次喝,并没有品味出其独特的味道。大家喝茶聊天,也很愉快,关于茶与诗,似乎每个人都有不少话要说,因之,场面显得很热闹。

大概过了一两年,成都市面上有花楸茶店,醒目的店招,却没有走进去喝一杯茶。记得有次朋友跟一家房地产合作做一个品茶的活动,喝的是花楸茶——王者之香。茶是冷水泡的,似乎不够尽兴。活动结束以后,每个人送了一盒“王者之香”,如此才有一段喝花楸茶的经历。这王者之香选用四川野生名兰和古树制成有机绿茶。每一杯冲泡后都有一朵翩翩起舞的兰花。既有优雅的兰花幽香,又有醇厚的茶味。

有时候习惯于简单的茶味,可能我对在茶叶中加入茉莉花、玫瑰花、兰花之类的做法不太能接受,但喝过一段时间,似乎也就成了习惯。等习惯了,茶恰好已喝完了。与茶的缘分,大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2015年2月17日

夜读记

周末,傍晚的时候起风了,天也凉了许多。随手捡一册书看。如此,也似乎不够尽兴,就又找出茶来,烧水,泡茶。边看书,边喝茶。阅读,在生活中所占的位置,总是这般要紧,平时没事,也是这样一种状态。

没料到的是,晚上居然无法安睡。那就索性任性一回。这回泡的是熟普,再找出一册《吹皱集》来看,这书名想必是取自那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张清先生在前几年去深圳的时候,在晶报社见了一面,记得当时还有大侠、扫红和邯郸学步集等几位,大家吃饭、聊天,很愉快。书友相见,大致是这样的一种情景。

张先生很低调,他主持深圳商报的文化广场,内容丰富多彩,我倒是跟他们部门来往颇多,有时也忍不住写写稿什么的。在天涯博客上,他的“张清专栏”博客也是名人博客,因此常常关注。写古体诗、写随笔,是一大乐趣。短短文章,颇见性情,这册《吹皱集》就是这些文章结集。内容颇有古趣,哪怕是写现代生活,也有古意,胡洪侠将此命名为“张清的写法”,可见这其中的与众不同。

茶是由浓至淡。看书却是兴趣越来越浓的好,一旦觉得淡了,可能就放下,不肯再读了吧。这种心结正是难以言说的微妙心理。《吹皱集》却不这样,且看他写陶渊明,用不同的文章来就些许细节叙述,呈现出来的陶渊明很立体,很有现代感的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好。窗外的车声少了几许,夜晚的安静,正适宜夜读。夜读的妙处是阅读的过程中虽远隔千里万里,都不是距离,能够与作者心气相通。哪怕是缺少一点妙语,也无所谓了。这样的臭味相投,正是阅读的欲罢不能的过程。

喝过几泡之后,就更没有睡意了。平时喝茶可不是这个样子。也难怪,茶与书相遇,总能牵扯出美好的故事来。

等到看古体诗的时候,头就有些大了,且喝茶,又饥肠辘辘,找出一点吃食。再来喝茶,看书。这也是相当于一趟小旅行吧。

茶是渐渐地淡了下来,书也看得差不多了。就又找出一册旧书来翻。此时阅读已进入尾声,或许翻个几页就安然入睡。阅读疗饥,这里面也包括睡眠在内,不只是口腹之欲,也包括心理需要的安宁。

金性尧曾引东坡居士答毛维瞻书云:“岁行尽矣。风雨凄然,纸窗竹屋,灯火青荧,时于此闲,得少佳趣,无由持献,独享为愧,相当一笑也。”关于夜读,他亦有句曰:鄙人于夜读亦取近似的态度:喜博览泛阅。虽明知杂而无当,但我的师原不止一个,只要增益孤陋,有裨闻见的,就是鄙人夜读的对象,甚愿于灯前茗右,永以为实也。

像我这般懒散的人,大概很适合夜读这样的阅读方式,以至于在茶里、书里探寻不同的风景,总能看见些许美好。在现实生活中,可能我们生活的并不如意,也会充满焦虑,这都没有关系,你再抱怨,世界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美好起来,唯有努力地调整心态,以迎接可能发生的种种故事,悲也好喜也好,都不妨淡然处之。喝茶何尝不是这样的呢?不管我们的口味如何,茶所呈现出来的就是它本来的样子。

明乎此,或许就能在茶里读懂世界。那么,这夜读,在我,也正是在寻求一条调适之路。

2015年2月18日

吃茶日记

4月30日

成都街头夏天时常可见出卖茶叶者,摆一桌,上列茶叶品种若干,一罐或一袋,仅需十元上下(多买更优惠)。大抵是去年之旧茶,曾贪图相宜,买过一二,喝之,滋味大不如前。逛超市,见茶叶又有促销活动,想质量比路边摊应该有保证的多,就继续买之,质量当然有保证,只是临近保质期也。

从此再也不买这样的茶叶,以免继续喝到劣质茶也。哪怕是贵一些的茶叶,也在所不惜。

5月1日

新茶上市之后,忙不迭喝新茶,旧茶几已清空。早晚一杯茶,也颇为愉快。写稿之余,以茶助兴。不喜烟叶味道,所以烟火气息少了点,是生活缘故,也是习惯使然。

连续几天,不出门喝茶闲聊,也不寂寞。以往,遇到这等事,颇为寂寞,好像唯有三五知己聚谈,喝茶聊天,才有几许快意。照今日看来,无非是刷存在感矣。

惭愧惭愧。无法从喝茶交际上升到喝茶哲学的高度,需反思热闹与寂静之事。

5月7日

跟成都的几位画家、书法家一起造访崇州的无根山房。这里可以居住,很安静。农家乐也可以做得很有文化。

无根山房,大意是无根山下的房舍。大家坐下来喝茶聊天,顺便在里面走了走,感觉比好多农家乐高档了许多。中午,就随意地吃饭,饭后,大家各献技艺,难得的雅集。

我则带着相机,随意地拍照。我拍了老虎灶。唐老师说:“你没有见过老虎灶呀?”也许是见过,那应该是小镇上的景物,如今在成都市区喝茶,哪里寻得老虎灶哦。

5月15日

下午,跟薛冰老师一起逛了下民国建筑群,坐在公交车上,走在小路上,两侧是建筑群,看上去很美好。

而后,走到颐和路上的颐和公馆,这是民国建筑群的十二片区之一,里面有二十多个建筑。不少人在里面观光、拍照。我们几个人坐在一个院坝里,喝茶,聊天。

有一位朋友在这个氛围里,忍不住来一段昆曲,动人又富有民国味。环境真好,与其东走西走,不如选一处所在坐下来,打望,享受一下那个氛围。

5月20日

早起,泡一杯清茶,开始写稿。写上一段,家人从睡梦中醒来,儿女需去学校读书,做早饭,也极简单,算不上丰盛。写上一段,家里复为安静,换茶,继续喝下去,遇有思维短路,就加水泡茶,如此可重新唤起精神。中午时分,换一种同学送的炒青茶,很少喝这个,茶味有点涩,需以其他味道填补之。

茶之味,在各人之喜好,与茶关系并不大。读古时之茶诗茶文,颇能体验茶之味道了。今人喝茶,大多不在乎茶,而在乎喝茶带来的交际收益。

6月25日

尚未进入三伏天,连续的阴雨,比以往似乎舒适了不少。

上午,跟几位老师在后子门的白果园喝茶,聊天。几年前,在这附近的成都房管局编《成都房地产》杂志,有好长一段时间,中午常常跟几位同事在这里喝茶、斗地主,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上一次来这里喝茶,是跟周成林兄在这里坐一个下午。

朋友带来了两把扇子,一把是曾松茂老师的绘画、书法,一把是唐劳绮老师的绘画、徐立言老师的书法,都相宜。

7月18日

昨天下午,在望江楼公园与南北、文强喝茶闲聊。而后诗人也牛来接南北去团结镇,于是跟着坐车过去。今天一早原本回成都,却被也牛拉着去青城后山,逛泰安古镇。

泰安古镇,商业气息浓厚,人多。遇雨,躲进一家饭馆。十一点半,午饭,饮啤酒两瓶。而后上山,大家都懒得行走了,找一露天茶铺喝茶。也牛写一首小诗《涧边听雨》:

三把竹椅子围着一张空木桌/在青城后山一条涧边/等谁如果南北老师不从云南北上/多年前/朱晓剑不从安徽西游/下午一点十二分/半山腰突然停歇的这阵豪雨/和我们面对面/正好,停下脚步到涧边品茶/听雨水跳涧/淌出哗哗哗的声音/南北老师说/长期住上/心中已没有了沟壑

7月22日

现代禅诗创始人南北来成都做个活动。他现在移居大理的沙溪古镇,几乎每年都回成都一回,看望老朋友。下午,与南北、焦虎三坐在玉林四合院喝茶,这个院子很安静,一下午就我们仨,聊聊书、聊聊禅诗。

有一位老朋友,几乎成了话题中心。

他做杂志,常常拖欠别人的稿费,一两年前,我给他的杂志写稿,至今还没有收到稿费,其实,这样的事,不是经常发生的。很多编辑,还是觉得劳动者应该得到应有的回报。

这样的聚会,轻松。随意地聊天。我说起当下的禅诗状况,总觉得格局不够阔大,眼光还是小了些。然后就说起成都的诗歌活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称之为诗歌城市。然后又摆起《星星》诗刊的旧事。

2015年2月15日

【附记】在成都的日常生活中,少不得喝茶聚会。这里选录2014年的一些喝茶片断,可以看出生活的闲散,这也是成都生活的传统之一。不懂得喝茶,大概是很难懂得成都人的生活吧。

茶香徐徐道耳语

逛会理古城,看的不仅是街道,也有建筑,以及街上来往的行人,操着不同的方言,跟来往的游客搭讪,也是别有风味的。出了科甲巷,就能看到一座古色古香、独具特色的城楼就是会理现存最古老的建筑——北门城楼。

这北门城楼可是会理保存下来历史最悠久的文物保护单位,它始建于明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因北门内民房失火延烧北门城楼,知州何咸宜主持修缮,悬匾命名为“拱极楼”,楼名典故出自孔子的《论语》,意思为四方归向,众星拱护。不过,现在到北门古城楼上喝茶,可不仅仅是在缅怀过去,而是会理人慵懒生活的一种方式。

成都老橡树乐队的主唱赵青曾说:“城市再大,地球再喧闹,但总有一处能够让心灵安静的地方。对于我来说,那个地方就是小城会理。每次我一回去,整天什么都不干,就坐在古城楼上喝茶都可以。我觉得会理有一种缓解情绪和压力的味道和氛围,让你待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觉得厌倦。”而音乐房子的老总陈涤由于太喜爱在这城楼上喝茶,干脆就在它的旁边搞了一个叫“上茶下院”的四合院,了却喝茶的念想。

那天,在步上古城楼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冈仓天心在《茶之书》中说:“脚踩干枯的松针、从长满青苔的花岗岩灯笼旁悠然经过,心灵超越世俗、自由飞扬。”

那种说不出的饱满与快乐,是多么令人开心。这一下,喝茶就多了一种味道,但这一层饮茶美学,或许才是喝茶本身所留给我们的快乐:一杯茶,几句话,却也真胜过那穿肠烈酒。

在北城楼上喝茶,喝的不是简单的茶水,而是对会理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最为直接的观察。

把自己窝在藤椅中,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大山,眼下是模糊的市井,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事情,手中的茶也会变得不普通起来。当然,这是一种境界,但对我而言,这还不够丰厚和绵长,最好的是自己带上会理特有的“绿陶”。茶不管是不是高贵,都铺陈成一种风景:淡雅、不乏生动,而绿茶的香气和绿陶则慢慢地融合在了一起,成就了另外一个艺术世界。如此,不免让人怀疑岁月在这不经意间就忽然老去了。

太阳刚刚西斜,照在古城的街道上、建筑上,那也是深具历史的美感。

不仅如此,在这古城楼上的茶馆喝茶,我都担心自己过于迷恋,忘却了尘世间的种种故事。

这里的几家茶馆风格差异说起来可也不是很大,绝不是张爱玲笔下的“陈香屑”,也没历史的感觉,倒是很容易怀想起远远近近的历史风景。有好多次了,带着朋友来这里喝茶,好像每次都是一种恋爱,有一种激情,却又不喧哗,安静之中享受一个个下午。

要说在古城楼上喝茶,最为疯狂的是一位朋友,从成都直奔会理,上古城楼,泡一杯茶,就坐在那里,看落日。“哎呀呀,这可真是奢侈。”但对会理人来说,喝茶嘛,都是喝一种心境,看街景,打望行人,要的是那一份自然,不施粉黛。太过奢华,到底也不是会理人的风格。

喝茶的种类大致可以分为:清新野趣、闲适人生,又或者是享乐主义,在乎的是视觉与心灵的调和。想来,我们在古城楼上的喝茶是不是这种境界呢?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但我知道的是,喝茶的妙处在于那种种无边的风华,汇集成“或在图像上、用器上创造华丽或优雅沉敛,或用方便善巧单壶孤杯陈列俭朴的茶席,或以瑰丽满席的茶壶、杯、托……茶器加上花器的幻化,来满足艳丽的丰盛”。

那么,在累了的时候,或在厌烦了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之后,不如上古城楼看书吃茶去。

2012年1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