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荣家的秘密,真是一群骇人听闻的家伙,也就是说修正会入侵北溟港的事你事先知道?以江洛冰和荣盈盈为诱饵钓修正会这条大鱼,果然是好手段啊。”柳靖眯着眼,冷冷地盯着杨杰,到现在他才恍悟,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从来都只是杨杰部长的表象,说到底,能统领执行部的人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徒,即便是外表装的文质彬彬仙风道骨的暴徒也还是暴徒。
杨杰从茶几的果盘中抽出那把短小的水果刀,明镜的刀身映出雪白的光,“修正会是圣瓦西里最得力的快刀,曾经传承于克格勃,他们的行踪神鬼莫测,传言任何上了名单的人都会被无声无息地抹杀。不过自从那场大清洗之后,这把刀就变得有点钝了,如今在执行部的天罗地网之下,他们就是釜底的游鱼,我们随时可以动手吃掉他们。”说着将水果刀掷出,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呼啸声向着那面木雕展墙飞去,深深地刺入了那头跃水而出的格陵兰白鲨的眼睛。
柳靖被杨杰突如其来的伶俐惊呆了,久久没缓过神来。
杨杰站在投影片投影前,俯视着图上红蓝相间的斑斑点点,有种君临天下的威严,仿佛沙盘上的每个人都是他手中的玩物,他想让哪个光点熄灭,哪个光点就会消散在沙盘上,“在我们掌控的地盘,即便两个小家伙即便没能摆脱他们的围猎,执行部也绝对不会让修正会的入侵者们逃出小兴安岭的。零和血统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是生下来含在嘴里的金钥匙,却不是绝对的财富,不去假以时日的运用,也会荒废。只有把荣盈盈逼到绝境,才有可能激活零和血脉的潜力,这场与修正会的博弈对江洛冰而言是一场很有意义的历练,这对他远行苏联有好处。”
“唉,你说这话的语气真是有够欠揍的!荣盈盈可是荣晨辰的亲妹妹,荣家唯一的子嗣,如今也是你唯一的学生,你却巴不得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当初我没觉得你这么讨厌,现在看来,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历练,你这是在赤裸裸的赌博!”柳靖恶狠狠地说。
“如果连这种小打小闹都处理不了,干脆让江洛冰趁早滚回香港去。我之前便说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路到黑地走下去,你现在对他们的仁慈才是对他们不负责任。”杨杰拍了拍柳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老友,这就好比嫁出去的女儿,虽然心里很不舍得,可你心里最清楚,他们不可能一直活在老一辈人的庇护之下,没有这无数次的绝境打磨他们的意志,即便拥有再强的血统也难成气候,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未来面对更棘手的情况下找到生存的契机。”
“宝玉和萧汉呢?你是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才特意外派他们出去了?”
“是啊,萧汉算是学院年青一代里最强的学生了,他来北溟港进修想必也是你一手安排的,你把他放在江洛冰身边是为了保护他,他总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习惯性地求助于萧汉或者宝玉,可实际上对他的成长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我打发他回家了,这里是萧汉的故乡。”杨杰说,“正好那个香港大学的女孩和林瑶搭航班过来,想必也是太长时间没有见到宝玉,借着个时候度假来了。”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侩子手!”柳靖咬牙切齿地说。
“不过绝地天通出问题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绝地天通是柳家机关术的造诣,按理说不知道它的设计原理,即便进入了地下的核心枢纽,也无法暂停它的运转。入侵者显然很了解绝地天通,他巧妙地避开了防护的机关陷阱进入了核心控制室,如同幻影般在复杂的线路中穿梭,精准地切断了关键的数据线,破坏了传动齿轮和电力摇杆,这种破坏不是致命的,确是维修最费时间的,显然入侵者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外敌易挡,家贼难防,这必定有内鬼作祟,北溟港在你的管理下出现这种问题,你怎么向院长交代?”柳靖插着手瞪着杨杰,一向严谨的杨杰出现这样的纰漏让他不禁有点得意。
“北溟港作为荆会的专政机关一直是各方势力的眼中钉,屹立这么多年难免会生出些蛀虫,我执行部的确没有掌握他们确切的行动,但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杨杰双手背在背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切,你的千里眼都被人弄瞎了还有脸说大话。”柳靖嗤之以鼻。
“不给他们下点饵,他们怎么会上钩呢?”杨杰邪魅一笑。
“真是个疯子,但愿你别玩脱了。”
日月峡,距离北溟港不远处的盘山公路上,低沉的发动机声由远及近,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碾过厚重的积雪缓缓地驶来。
隔着风雪,江洛冰隐约可以看到北溟塔顶几颗闪着红光的航空障碍灯,那是提醒飞机驾驶员判断障碍物的警示灯,执行部在北溟港附近就有自己军用机场。他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熟睡的女孩,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并没有跟上来,心里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按现在的速度再有半个小时,他们就会顺利抵达北溟港,回归组织的怀抱,可他有点急不可耐了。
前面的道路积雪相比凤凰坪少了很多,可能是因为靠近北溟港的道路车流较多的关系,他打开了一直关闭的前照灯,熟练的换档踩油门,吉普咆哮着化为一刀流光,掀起高墙般的雪幕,仿佛在黑夜中凭空划过的流星。
下方的山谷下传来的剧烈的风啸声,隐约伴随着嗡嗡的轰鸣声,江洛冰觉得可能是吉普车耐不住严寒发动机出了故障,不过只要撑住他开到北溟港就好,若是以往,他开这辆车哪怕出现一点问题他都害怕受到杨杰部长的训斥,可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即便把吉普车开到报废被罚关小黑屋他都觉得是种幸福,人一旦经历过生死之后就会变得豁达。
窗外的风啸声愈演愈烈,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扭头看了看,车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向着后方飘落,模糊了视线。他一刻也不敢停歇,随着油门加力,车轮疯狂的旋转着,吉普如脱缰的野马般掀起层层雪浪,车身随着地形的起伏剧烈颠簸,仿佛是在汹涌波涛种的一叶扁舟。
“怎么了?”荣盈盈被剧烈的颠簸惊醒,双眼朦胧地看着江洛冰惊魂未定,直到看清眼前的形势才慢慢清醒了。
“你醒了?就快到北溟港了,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我得加快点速度。”江洛冰说的轻松,但目光专注。
突然,一道白光由下而上攀升而起,仿佛是从悬崖下出生的太阳,强烈的光芒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狂风呼啸,卷起空中的雪,形成了一道道白色的漩涡。
那是一架米-24武装直升机!它的探照灯瞬间将吉普车笼罩,与吉普车同速飞行,江洛冰缺毫不怀疑这是修正会的手段,因为机身下那台黑色的机枪已经对准了他们,如同凶猛地猎鹰亮出了尖锐的利爪。
平静的对视仅持续了三秒钟,江洛冰直接将油门踩到底,大声吼道:“抓紧了盈盈!”直升机也没有丝毫犹豫,机枪转动起来,无数道火焰从枪口中喷出,子弹如密集的雨点般倾泻而下。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江洛冰额头青筋暴起,疯狂地转动着方向盘,利用盘山公路弯曲而下的窄道和道路两旁红松树作为掩蔽,吉普车如灵活的猎豹在子弹的缝隙间穿梭,公路上瞬间溅起耀眼的火花,碎石和雪雾飞溅,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飞机上的人似乎不甘心自己的失利,激烈地扫射戛然而止,直升机陡然拔高消失在风雪中,突然而来的静谧让江洛冰愣了愣神,但他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他清楚敌人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围猎。出了最后这段陡崖,再往前就是山谷的谷底了,那里是一马平川的平滑路段,吉普车再像这样海豹这般扭动躲避子弹基本不可能,但两旁茂密的红松林是隐秘行迹的最好去处。他扭头看了一眼荣盈盈,荣盈盈满头冷汗,她的体力还没有恢复,身体的虚弱让她起身都有些吃力。
撕裂夜空般的轰鸣突然响彻了整个山谷。来了!江洛冰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重型狙击步枪开火的声音,他握紧了键盘,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除了车灯照射下的漫天飞雪,就只有墨色的黑夜。
“砰”的一声巨响!江洛冰暗叹一声不好,吉普车猛地一震,车身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失去了平衡的车轮在雪地上艰难地拖拽着,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江洛冰知道这是爆胎了,飞机上的狙击手凭借超凡的技术隔着风雪一枪打爆了他们的前轮胎,这是要把他们彻底逼停,或者失控坠落山谷车毁人亡。
但江洛冰没刹车,而竭力地控制着方向盘想将车身稳定下来,但无济于事。失控的吉普车越来越快,车轮卷起的雪浪像是它绝望的挣扎,在雪地上滑出一道凌乱的轨迹,向着山谷边缘冲去。
江洛冰紧紧抱住了荣盈盈,就在他觉得自己辉煌的一生即将落幕时,一道强大的气流从怀里迸发而出,如汹涌的波涛迅速盘踞在车底,化为无数弯曲的气流带,这些气流带相互交织,形成了一个复杂的漩涡状轨迹,如同灵动的蟒蛇,沿着吉普车的底盘蜿蜒爬行。
他惊喜地看着怀里的女孩,荣盈盈表情穆然,她缓缓睁开了双眼,金色的瞳孔如翻腾的海浪,嘴里唱诵着古老的语言。
这是言灵阴流的效果,无数蟒蛇从车底向外翻腾,形成了一种气垫般的缓冲,剧烈摇晃的吉普车逐渐脱离了地面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托了起来,地面的积雪被卷起抛向空中,沿着气流的边缘旋转,一瞬间雪雾弥漫,形成了以吉普车为中心的移动风暴,气流的强烈变化让高处盘旋的直升机都开始摇晃起来。
“稳住汽车,我快撑不住了!”荣盈盈咬着牙强撑着控制着四周的空气流动,暴躁的龙血贪婪地汲取着荣盈盈的体力,金色的瞳孔逐渐暗淡,像是摇曳的残烛。
江洛冰急忙握着方向盘稳住车身,想着接下来的对策,爆胎的吉普车想逃脱直升机的追击怕是不可能了,而且,以那名狙击手精准命中车胎的技术,想要狙杀他们两个简直轻而易举。
不出所料,漆黑的夜空之上再次迸发出火光,第二枪接踵而至,刺眼的火光如火蛇般向着他们极速扑来,前挡风玻璃瞬间碎裂。
“快闪开!”江洛冰大吼,可荣盈盈没动,江洛冰顺势一把把她推开,那一枪直接洞穿了江洛冰的小臂打碎了吉普车的后座上。
江洛冰惊惧地大口喘息,仍死死地握住方向盘,完全不顾右臂在流血。他把荣盈盈护在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温热的血沿着他的胳膊缓缓流下,滴在荣盈盈的脸上,她身体冰冷,仿佛没有了生机。吉普滑行的速度在不断变慢,荣盈盈再次陷入了沉睡,他们就像是困兽犹斗,终难逃脱被猎人捕杀的结局。
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坚毅,心里默默读着时间,狙击手换弹的时间大约3到5秒,再加上瞄准的时间,他在几秒内必须想出对策。
前方就是谷底,再往前就驶出日月峡了。又是一声枪响,江洛冰猛地急刹车,第三枪子弹瞬间射空,趁此机会,他再次猛打方向盘,吉普如同弯刀一般漂移切入了路边的岔口,与此同时江洛冰熄灭了车灯,山峦瞬间被漆黑的墨色覆盖,高空中的狙击手失去了目标。
在一阵令人心悸的翻滚声中,不远处幽深的陡崖升腾起熊熊烈火,金属扭曲的声音在雪夜中格外刺耳,扬起的雪尘如同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风中缓缓散去,只留下夜幕之下只留下那只巨大的机械怪物在风雪中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