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看你不怎么爱美啊,”一个老者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循声望去,看见这个牢房里的牢头,正经过我的牢房,他望着我,打趣儿似的笑着开口,“怎么不见你身上有簪子似的饰物呢?是不愿意戴,还是不小心弄丢了?”
闻言,想起自己平日里的不修边幅,我不加思索的开口:“不愿意戴,嫌麻烦。”
“姑娘可确定,自己从未戴过簪子之类的饰物?”牢头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强调什么似的,再次开口。
我不解其意,愣了一下,重复道:“确定啊,怎么了?”
很久以前,寒倾墨倒是送了我一个,可我一直把它当做代表寒倾墨的信物,将它小心翼翼的收藏了起来,并没有戴过。
后来,我被逼跳河,再也没有回到那个小山村,那个簪子也就彻底丢了。
“没事。”叹了一口气,牢头不无惋惜的开口,好像我错失了一个什么重要的机会一样。
见我被关进来后,唯一在这个牢房里见过的人离去,思及自己现在的处境,我欲哭无泪:
被人冤枉便罢了,还入了狱,入了狱也罢了,还逃不出去,逃不出去还罢了,还无处申冤,无处申冤还罢了,还把自己唯一的后路,启胜帝,给得罪透了……真是,惨烈中的战斗惨!
对,凡人有话云:
浪子回头金不换,还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有……对!这句话最适用于现在:将功折罪,戴罪立功!
我现在已经和寒倾墨断绝关系了,而且当初和启胜帝结下梁子也是因为他,我如今身陷绝境,利用他来缓和一下我和启胜帝的关系也不为过——
我已经绕了他一命,这次能不能逃过启胜帝的追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在随时可能被启胜帝砍头的忐忑不安中熬过了一天,第二天天刚亮,几个持刀侍卫从外面走进来,向专门用来关押我的牢房这边走来。
见状,我忙抓住机会,对这几个侍卫大喊:
“侍卫大哥,帮我告诉启盛帝,刺杀他并非我的本意,我是受了奸人蛊惑,一时不分是非真假,才酿成了大错!我愿意跟他坦白幕后指使者,将功折罪!”
闻言,见他们不语,我忙又煞有介事的补充了一句:
“幕后指使者的真实身份,可是关系到启胜帝的生命安危,天启王朝的生死存亡的大事啊,可耽误不得,你们一定要将我的话,转告给启盛帝啊!”
“你说的那个人,可是九王爷?”那侍卫闻言,胸有成竹的开口。
哎??!闻言,我一脸错愕:他们怎么知道?
“皇上早就知道了,你行刺皇上的第二天,皇上就已经派兵将九王爷一家,全部缉拿归案了。”
“启胜帝怎么知道我的幕后使者是九王爷的?”我惊得张大了嘴巴。
“你自己说的啊。”
“什么???”我一头问号:难不成我是个二傻子?
“当日行刺皇上的时候,你说:是啊,就是那个,你一直想杀了的,九、王、爷、的、同、党,有鱼。”想看邻家二傻的一样看了我一眼,侍卫开口道,故意将我说漏的那句话,加了重音。
“……”好吧,我还真出乎自己意料的,给自己争气。
回应完,几个侍卫不再言语,而是打开牢门,径自向我走了过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心上一紧。
看了我一眼,他们没有说话,而是一脸肃穆地伸手去解绑在我身上的锁链。
他们……他们不会奉启胜帝的命,来杀我的吧?!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掉,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大哥们!”我大喊,对他们露出一个乖巧而讨好的笑容,“我……我还没在这里呆够呢!这里特、别、的、舒服!这大栏杆、大符纸、大铁链子,多……多……多美丽、多舒服啊!除了这里,哪里还能见到这么……这么独特而绮丽的景观啊!你们再让我呆几天好不好?!就几天,几天嘛~~!”
几个护卫恍若未闻,手中动作不停,解完了我身上的锁链,便把我往监狱外面拖,见状,我只好亮出自己的终极法宝,曾经跟跟自己求饶的人学的求饶手段,放声大哭:
“哇呜呜呜!大哥们行行好,别杀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个等着我回去成亲的……的……的小……”
我是女的,不该有小娘子的,那就是:
“还有一个等着我回去成亲的小白脸!!!”
挣扎了半晌,两个侍卫才反应过来似的,缓缓开口:“不是皇上要杀你,是皇上下令,让我们把你这个小魔,送到浣衣局去。”
说完,二人意犹未尽地打量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忍俊不禁的笑容。
“……”这俩人是故意这么久才告诉我的吗?真是,恶趣味得狠——累死我了!我不无委屈的撇了撇嘴。
这几个侍卫,按照启胜帝的旨意,将我押送到了皇宫最深处的浣衣局。
这个浣衣局院墙低矮,房屋陈旧,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皇室宫殿形成了鲜明对比,一看就是这宫里,最下等的奴隶生活的地方。
因为我的到来,整个浣衣局都得到了“照顾”,从里到外,拉满了用来布伏魔阵的金线,贴满了用来降魔的符纸。
“启盛帝对我,还真是……真是够体贴的啊……”望着这密密匝匝的金线,我咬着牙齿,攥着拳头,缓缓开口。
“噗……”两个侍卫再次笑喷。
见这俩人似乎还挺喜欢我的,我忙抓住机会,套近乎道:
“两位好看的小哥哥,你看,我看上去这么单纯,这么可爱,这么幽默,明明跟坏人一点儿钩都挂不上是不是?你们看这样行不——你们悄咪咪地把我放了,或者告诉我可以逃出这里的办法,我不是凡人,倘若承蒙两位大恩逃出去了,我一定会回来报恩的!到时候我可以每个人满足你三个愿望!三个呢啊!”
“三个愿望~~”两个侍卫逗弄似的把我的条件重复了一遍,挑了挑眉,“有我们俩兄弟九族的命重吗?”
“啊……啊咧?”没想到他们会反抛过来一个问题的,一脸懵圈。
“皇上特意交代了,谁要是敢放了你,或者帮了你,他就直接将那个人,连同他的九族,全灭了。”见状,其中一个侍卫笑了笑,替我解惑道。
他大爷的启胜帝,和我有仇啊他!我腹诽,不过下一秒,刚升起的怒火就被事实浇了个透心凉:
确实,他我确实和我有仇。
不行,我可不能留在这里等着他哪天心情一好砍了我的头,或者被他囚禁在这里当一辈子奴隶:
我一定要尽可能的想办法离开这里。
浣衣局,顾名思义,皇宫里专门用来洗衣服的地方。
本来以为,只要和其他人一样洗属于自己的几盆衣服就行了,这样我就会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逃出这里的方法,谁知道浣衣局里的人把她们该洗的那份衣服,全部给了我一个人。
“这些衣服,天亮前必须洗完,洗不完惹怒了管衣服的女官,我们可保不了你。”在第十二个来给我送衣服的女工把自己的衣服放到我跟前后,对我道。
“……”看了她一眼,我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因为我不确定,是不是所有刚来这里的人,都应该这样做,所以,便决定先遵循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先不跟她计较。
任劳任怨地洗了三天三夜,不知是累得还是双手泡在冷水里的时间太长凉的,我不仅双眼昏花,连走路都打起了晃。
“有鱼,你过来!”一声厉喝,如平地惊雷,把我的困倦震到了九霄云外。
“哎!什么事?”我忙道。
循声望去,浣衣局的女官正气势汹汹地将我望着,她手里拿着几件褴褛破烂的衣服,也不知道想让我洗还是干别的什么事。
“你看看你把这几件衣服洗的?!”见我走过来,她吼道,把那一抱衣服全扔在了我的身上。
这是,我洗碎的?
我也没使那么大的劲儿啊!莫非是我神思困倦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不经意间洗碎的?
可能是吧……我也记不清了,最近没日没夜地洗衣服,脑袋里一片混沌,什么也记不住。
“还有,就这么几盆衣服,你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洗完?从你进浣衣局到现在都三天了!刚来就学着偷奸耍滑是吧?!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什么叫本分!”
什么?我一脸诧异:这三天来我一刻也没闲着过啊?!我将目光扫向四周——
这些挂在衣服杆上的,已经洗完、晾上了的衣服,都是我洗的啊!难道,最后剩的这几盆,还没来得及洗的,才是真正属于我的那些衣服?
我巧妙地避开自己的任务的能力,这么强的吗??望着女官气冲冲的脸,我恍然大悟:
原来浣衣局里的衣服任务是分别落实在每个人的身上的,只有先完成自己的那份,才不会被责罚——
下次洗一定要先问清哪些才是我分内的衣服,先洗它们!
“来人,给我使劲地打,打到她……打到她急眼为止!”女官道。
打到急眼?闻言,我心上一阵诧异:难道她是刻意来激怒我的?
女官话音未落,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便拿着拇指粗细的牛筋鞭子冲了过来,一脚踹在了我的膝盖窝上。
这一脚力道极重,加上我三天三夜没休息,身子虚弱得狠,这一踹,如一块巨石砸在腿上,只听“咔嚓”一声,双膝跪在地上的同时,我整个身子都向前扑了过去。
“啪叽”一声,我整个人都拍在了地上,身姿也由之前他们设想中L形的跪,变成了直线形的趴。
“噗……”见状,女官竟然笑了,她娇羞地捂住嘴,对旁边那两个壮汉道,“这和根油条似的,怎么打?扶起来,让她跪着!”
闻言,那两个壮汉立即上前一步,一人架着我的一只胳膊把我扶了起来,这回还没等他们踹,我便跪下了:
算了,不管女官教训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挨打就挨打吧,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疏忽。
犯错受罚,天经地义。
壮汉手中的鞭子雨点般落在我的身上,每一下似乎都能将我的皮掀下来,我忍着身后的剧痛,任冷汗如黄豆般接连不断地滚落,一声不吭。
“你不来气吗?”不知打了多久,一旁的女官诧异的声音响起,听上去颇为替我不平,“他们这么打你,你都不生气?那衣服不是你洗坏的,你也没有偷懒,都是我冤枉你的啊?!你不生气??还有这两个壮汉,你就没看出来他们并不是这里的人,而是我请来的刽子手,专门负责收拾你的吗??”
啊?是这样啊……那我,确实该生气……可是……可是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对待我呢……而且既然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她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告诉我……难道真的只是……只是为了激怒我……
心中的疑惑还没有想完,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你的傻,好像她……”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时,背后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好像是有人在用冰块敷我的后背。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背上的伤口不再那么疼,我下了炕,走向屋子里唯一的一面穿衣镜。
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这浣衣局的女工,应该都是犯了什么罪,才被送来的这里,她们的待遇极差,不仅要每天要干很多活儿、吃的很粗劣,还没有单独的卧室。
我们所有人住在一个大屋子里,屋子里只有一铺并不宽敞的炕,人们挤在同一张炕上,拥挤到,一翻身就会碰到别人。
整间屋子里,不仅简陋到只有一铺炕,而且过道还十分狭窄,只能容两个人并肩通过,屋子里只有一面穿衣镜,其他的东西都放不下,每天早晨起来,不管天气多冷,女工们都要走出屋子,拿着自己用来洗衣服的洗衣盆,进行洗漱。
走到穿衣镜前,我用镜子照了一下自己的后背,发现昨天被鞭打出的伤口上,不仅没有红肿化脓,还不知何时被人涂满了白色的药膏。
不会,不会是一个男人替我涂的吧?
回想起自己昏迷中,听到的一个男子声音,我心上一紧:
不不不,浣衣局里也没有男人啊,而且我身份这么低微,更不会有人专门派一个男的过来,给我上药膏——
一定是哪个好心的女工看我太可怜,这才偷偷的出手相助的。
“醒了?醒了就赶快给我去干活!”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对面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堆散发着霉味的衣服又兜头而至,将我整个上半身都埋了起来:“巳时洗完,否则别想吃饭!”
可是,昨天刚挨完一顿毒打,我现在只要一动,背后就会传来伤口被扯动的,密密麻麻的疼痛,根本洗不了衣服了啊?
算了,这是我的工作,因为自己受伤落下的工作,总不能找别人去完成,其它的女工也不容易。
想着,我忍着痛弯下腰,把那个女人扔过来的衣服抱起来,走出卧房,来到自己的那个洗衣盆前。
把衣服放进洗衣盆里后,我突然想起了女官打完我时,跟我说的那些话:
是啊,我怎么可以什么缘由都不问,便任由别人打我呢?既然她已经承认,她是故意栽赃激怒我,那我,报仇的同时,一定要问出她要这样对我的缘由!
“女官呢?”
“被皇上召去了。”
好,那等她回来滴!
不知道是还没有结痂,还是伤口太多,手一放进冷水里,整个后背都仿佛渍了冰,疼痛不已,我咬着牙,努力与背后的疼痛对抗,洗衣服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下来。
在我一下又一下努力却缓慢地洗着自己那份和别人交给我的那些份衣服的时候,又一个少女被押来了浣衣局。
也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
正疑惑,浣衣局里的人对她的态度,吸引了我的目光——
她们把只属于她的那几盆衣服放在她跟前,说了句“这些是你要洗的,天黑之前洗完”,便好像没看见她一样,什么也没有再做。
难道替浣衣局里替其它人洗衣服,是她们专门针对我的行为?!
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思及此,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把衣服扔回盆里,我忍着后背的痛,缓步向其中一个女工走去:
造成我这身伤的原因,除了那个没事找事的女官,另一个,就是她们了,我要她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对自己的恶劣行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