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什么叫“法显术见”？

《韩非子》有云：“法莫如显，而术不欲见。”这句话很好地表达了韩非的“法”“术”观：“法”是指为达到某种目标而订立的办法、规章之类的强制性制度，应明文公布；“术”则是谋事成事的攻略和手段，应当潜藏胸中，择机使用，不轻易示人。可见，韩非的“法”与我们理解的法没什么不同。而他所谓的“术”，在我看来可以理解为今天所谓的“套路”或“技巧”。

自从大学二年级开始，我就后悔学了法律，认为它不能算作一个完全的专业，因为它没有独立的理论根基——法学的根基在于哲学、社会学、政治学、心理学甚至文学等学科——也很难有客观的标准比出谁高谁低。这一点和医学、工程、数学等专业完全不同——对医生而言，别人治不好的病我能治，就是妙手回春；对工程师来说，能造出最复杂且壮美的实物，就是技高一筹；对数学家来讲，别人做不出来的题我能做出来，就是登峰造极。

而法学呢？中国有句古话，叫作“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说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直到今天，我成了一名还算合格的公诉人，可是如果你让另一个优秀的公诉人来听我的庭审，他一定能指出不少毛病，甚至可以把我批判得一无是处。这也恰恰说明了上面我提到的问题：检察官这个职业，很难有客观的评价标准，做到什么程度可以称为“优秀”，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不断思考和讨论的问题，更是一个在永恒实践中寻求明朗的过程。

对检察官而言，优秀的评价标准确实很难界定，因为一个优秀检察官所需要的素能太全面，根本不是单纯的法学素养能够涵盖的。看看我们的日常工作就会发现，检察官不仅要精通法律，更要善于逻辑思辨；不仅要口齿伶俐，更要善于沟通；不仅要铁面无私，更要有仁爱之心；不仅在迷茫中要有坚定的法治信仰，更要在价值冲突中有取舍的决断力……甚至于，优秀的检察官可以去做话剧演员，因为法庭上，检察官不仅要真诚自然，更要懂得抓住人心……尤其在今天这个时代，信息化与高科技的铺天盖地向我们提出了更大挑战，我们在庭上庭下的一个微小举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和迅速传播。这既是挑战，更是机遇，因为我们可以让法之光芒照耀大众，更可以施展自己的才智铸造法之剑光，有如华山论剑般彰显绝学。

正因为此，我才觉得，检察工作是我目前发现的最富于想象力和表现力、最务实且有现实影响力、最能令人心潮澎湃的职业，也是最适合我的职业。成为一名优秀的公诉人，需要“千里眼”和“顺风耳”，需要火眼金睛和明察秋毫，需要铁齿铜牙一锤定音；更需要敏锐的大脑、善良的心灵、灵敏的洞察力和坚决的执行力；还需要博览群书，不断学习，总结改进……总之，既需要懂“法”，又需要会“术”。

在这本书里，有对法律的理解，有对技巧的总结，本书名为“法显术见”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大家不要读错，法显术见——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诠释，你以为是看见的“见”，这是直观的外“法”，但其实它读作xiàn，这才是真实的精准内术！

2017年9月17日于北京市一分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