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投石问路

话说县令提出的问题,确实很尖锐。这个问题,也是历朝历代,摆在地方官面前的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韩玗心存正义,但是也不至于强出头,非要去和世家贵族对着干,采取硬怼窦太后弟弟的办法,去维护百姓的利益。

既然继承了两千多年的社会经验,就得拿出更加高明的办法。

可这高明的办法,韩玗一下子没能想得出来。

好办法虽然暂时没有,但是好思路却有一个现成的。

韩玗说道:“大人方才说的情况,确实比较棘手。不过我觉得,如果换一个思路去看待问题,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县令也曾听说过韩玗的种种神奇表现,对韩玗的想法很有兴趣:“哦?你说说看。”

韩玗道:“天生万物皆有数。有多少土地,多少河流,都非人力所能改变,这是定数。”

县令点了点头,认可了韩玗开篇的论述。

韩玗继续说道:“如果将天下比作一张饼,大人刚才的问题,就可以比作是如何去分这张饼。有的人分多了,有的人就要分少。身为一地父母官,就要做到公平公正,让所有人都满意。”

县令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微笑,再次点了点头。

见县令进一步认可自己的观点,韩玗说道:“可是在下以为,这种思路太过于局限,反而不利于处理问题。”

县令心中有一丝不悦,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认真地听韩玗接下来的话。

韩玗道:“在下以为,当父母官,职责有二。一是如何分这张饼。”

顿了顿,韩玗看了看众人反应,说道:“二,便是如何将这张饼做得更大。”

县丞点了点头,说道:“韩公子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见识,当真了得。开辟荒地,确实也是一项要事。”

见县丞会错了意,韩玗摇了摇头,补充道:“在下的意思是说,父母官要带领治下百姓,将饼做大。”

县丞的意思,是被动地发展生产力,也就是放开政策,让老百姓自己去开荒。

韩玗的意思,是主动地发展生产力。确切地说,韩玗是想要尝试,带领大汉的百姓实现现代化。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天壤之别。

县令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大汉自立国以来,便奉行黄老之术,不过多干涉民间事务。你想要变革,恐怕行之不易啊!”

韩玗道:“黄老之术并非万世不变之术。当年周朝奉行礼治,秦朝奉行法治,都曾经一时之间称霸天下,却又都最终覆没。可见,该变革之时就要变革,我大汉怎可一条路走到黑?”

县令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开口反驳,却又觉得韩玗的话很有道理。

沉默了片刻,县令道:“你可知太后最喜好黄老之术?”

韩玗道:“陛下喜欢法术。”

县令自然知道,此法术,说得是法家之术,商鞅之术,而不是李少君的变戏法的魔术,也不是点石成金的骗人玩意。

一时之间,场面陷入了沉静。大家都在琢磨韩玗的话。

县令自然是从政治高度去权衡韩玗,思考其中的利弊。韩玗想要锐意进取,必然不受窦太后待见。日后真要跟权贵起了冲突,不好说有没有人背后捅刀子。

而韩玗的想法,又确实能撩动自己的心弦。

天下士人,谁不想干一番大事业,能够名垂千古?

韩玗想干的大事业,县令也想干,却没有那个魄力。

县丞和县尉二人,也在思考。县令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这个韩玗就是他们日后的顶头上司。

韩玗日后的施政理念,直接影响到他们二人日后的工作状态。

如果韩玗真的那么做了,自己是积极响应,以博得韩玗的青睐,为日后晋升积累资本。韩玗年纪轻轻就当了县令,日后在政坛必将前途无量,值得他们下注。

可是万一韩玗遭到窦太后的打击呢?他们也会受牵连。所以说,消极怠工也是一种策略。

同时,可以预见,韩玗想要锐意进取,那么必然会出台许多激进的改革措施,触犯当地贵族势力的利益,也就必然会遭到当地贵族势力的反击报复。

能不能抗住这些贵族的报复,同样也会牵连到他们二人。

到时候,如果当地贵族来笼络他们,逼着他们反戈韩玗,同样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韩孺一副没心没肺的姿态,完全不放在心上。韩家现在上有老,下有小,还轮不到自己来抗事。

老一辈的韩婴和韩颓当,各能独当一面。小一辈的韩玗,现在名满长安,韩孺一点都不需要为这个家族操心。

教书先生坐在一边旁观,觉得韩玗这个人很有意思。

他的施政理念,确实很有意思。

良久,县令开口道:“穷则变,变则通。或许,真的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日后若有所需,老夫定当尽力。”

最终,县令决定站在韩玗这边,给于足够的帮助。

这个表态,也是做给县丞和县尉看的。帮人帮到底,争取县丞和县尉全力支持工作,尽力替韩玗扫清一些阻碍。

虽然这样的话,不足以让县丞和县尉在韩玗身上押注,至少可以给韩玗加加分。

……

光明的人各有心思,阴暗的人各怀鬼胎。

韩玗今天所说的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必然会传遍长安城。

至于别人听不听,在乎不在乎,完全取决于韩玗在其心目中的地位。

没把韩玗瞧在眼里的人,自然不会在乎他说了些什么。

韩玗这也算是投石问路。先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让支持的人准备好锣鼓欢迎,让反对的人都蹦跶出来,好让自己一网打尽,谓之打草惊蛇。

当然,这里的打草惊蛇是主动技能。

送走了贵客,韩孺离开了庄子,不知去了哪里。

他不说,韩玗也不问。

真要论起来,人家才是长辈。平时插科打诨,怎么都行。涉及到个人问题,韩玗要是再过多干涉,就过分了。

出乎韩玗预料的是,教书先生张通晚上单独过来找韩玗。

“先生可是有事?”教书先生向来清高,能主动找上门,肯定不是闲的。

张通道:“在下是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韩玗也不跟他客气,说道:“先生请说。”

张通道:“君权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