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射进屋内，照在梨枝上尤显凄凉。
在寒冷的愿城待久了，看什么都是冰冷的，毫无温度。
巫罗的目光落在梨枝上，几月前她派计竞带了梨花回来，就听说孟阏放在园里养着了。
历经数月，如今花骨朵依旧脆嫩欲滴，怕是用了不少灵力呵护着吧。
孟阏睨她一眼，脱口而出：“今日如何有空来园子了？”
愿城城主素日事务繁忙，哪有功夫来她的园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巫罗轻'嗯一声，自己寻了个椅子坐下，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不知枯木是否还能逢春？”
万物有自己的生长规律，枯木逢春在人间是奇迹，在她们眼中却是稀松平常。
孟阏低沉的笑声响起，雪花顺着窗户飘了进来。
一片，两片，三片，她的眼睛倏地睁大，雪花被冰霜瞬间包裹住，停滞在巫罗面前。
'噼里啪啦'，细小的炸裂声响起，三朵雪花从根部裂开。
取而代之的是三朵雪莲，在月光的照射下，缓缓绽放。
雪莲在巫罗身旁飘了几圈，又顺着原路飘出窗口。
嘴角勾勒出一道弧度，孟阏浅笑出声：“你说，枯木逢春又算得了什么？”
巫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幽幽叹了一口气，“孟阏，我说过你是冰。”
她知道她是冰，只有冰没有温度，感受不到热度。
孟阏轻抬起右臂托起腮，惬意地说：“枯木都能逢春，冰为何不能化成水。”
“枯木逢春是美景，冰融成水岂能与之相比。”
冰就不能化成水吗？孟阏只觉得一波寒凉朝她袭来，让她本来就冷的身子愈发冰冷。
她抱住双臂拥抱自己，试图汲取一点温度，可依旧是那么冷。
“巫罗，我也渴望温暖，渴望温度。”，孟阏声音变哑了许多，眼神亦失去了焦点。
“所以你要嫁给一个小伙计？”，巫罗道。
在愿城还能有什么消息瞒得过巫罗吗？孟阏心里早已有了数。
人间的月亮，十五的时候总是又圆又亮。
如今十五将至，月亮虽然看起来圆了点，可终究没到十五，也不是那轮圆月，两者之间还是存在着差距。
孟阏望着那轮明月缓缓开口：“他不会来找我的，可有一天来了一个和他相似的人。”
一个曾是南坼首徒，道法高超升入仙界。
一个是愿城小小的伙计，灵力低微。
相同的脸，却有着不一样的身份。
听到这里巫罗算是明白了一些，她试探着问：“他们不是一个人？”
“他们的身影总在我的脑海中重合，明知道燕绥不是他，可我还是生出了一种欲望，想把他们完全重合，让燕绥学他师门的剑法，酿他会酿的酒，甚至是履行他要娶我的承诺。”，孟阏紧紧地抱住自己。
有些东西不是说忘便能忘了，她一直压抑自己，说服自己。
直到燕绥的到来，她才知道，什么叫满盘皆输。
她忘不了雎陈，她能感受到，压制的感情汹涌澎湃，搅得她无法安宁。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爱上燕绥，你只是要那一张脸而已。”，巫罗无情地点评。
孟阏浑身力气都被抽走，她说：“雎陈忘了我很多次，每一次我都要想尽办法让他再想起我，于我而言，确实是那张脸最重要。”
多少个夜晚，她都被困在自己的梦魇中，那里没有一丝光明。
只知雎陈不识她，一次又一次，把她困在那场桎梏里，无限轮回。
孟阏困倦得厉害，脑袋昏昏沉沉，低垂着头，提不起半点精神来。
屋里安静了下来，巫罗望着她的侧脸，神色依旧复杂，今日孟阏回头了，可有朝一日呢？
冰能化成水没错，若是化为涓涓细流，那倒无伤大雅。
可孟阏是巍峨的冰川，一座封闭了数万年的冰川。
当冰川若化成水，那将是一场洪灾，希望这一天不会到来。
······
······
······
魔皇诞辰当日，寒霜覆满的那座大门沉沉落下，激起一地雪花。
街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属于巫族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今夜的愿城，如同白昼一样，照亮了环绕的雪山。
红色绒绳在半空中编织出一只巨大的网，一层又一层。
灯笼错落有致，悬于红色绒绳之上，抬眼望去，皆是一片橙色光芒。
每一个瞧热闹的，腰间都挂着血玉。
血玉在灯火的映射下，发出红色的光芒。
霁月客栈难得关了门，掌柜偕同伙计在街上闲逛。
两岸旁摆满了摊子，红桥之上人来人往，入目之处皆是巫族。
笑颜手举着糖葫芦，站在桥上努力地踮着脚，望向城主府的方向。
高墙环绕，银辉闪烁，里面传来阵阵丝竹之声，笑颜眼中尽是对城主府里的向往，“哇，城主府里听起来好热闹啊。”
往日肃穆的城主府，一年只有一次会喧闹起来，便是这一天。
一年一度的盛筵，也不知里头是什么样的光景，笑颜实在好奇得厉害，问道：“叙阳，你是银川君的侄子，想必你也参加过这个，里面是什么样啊。”
叙阳笑意稍褪，对，他何止参加过，还曾年年不落，若不是娶了这个还没长大的小媳妇，他还是能继续参加的。
个头还没长到他胸口，也不知道牙口长齐了没，想到这里他看笑颜的眼神，渐渐变得嫌弃起来，说话难免恶声恶气起来：“想什么呢，里头什么样也不关你的事。”
素来讲话就不讨人喜欢，笑颜懒得再搭理，反正她就是随口问问，眼神飘到别处，注意力再次被琳琅满目的饰品吸引。
如同一只翩飞的蝴蝶，在街上飞舞，不时传来她的娇笑，“哇，这个扇子刺绣好精致啊。”
叙阳双手抱臂，脸色不大好看，扇子做得再精致有什么用，扇起来冻死她。
“燕绥，你看这扇子好看不？”，笑颜问道。
纱面的扇子被举到燕绥眼前，又在他眼前转了两下，带起了一阵冷风。
燕绥倏得回神，道：“挺好看的，送给千娘扇火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