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又忘记我了

  • 阿阏
  • 一树高花
  • 2019字
  • 2020-02-20 21:55:17

就着微弱的烛光观察着她,阿阏呼吸平稳,不似有中毒迹象。

雎陈看着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抬手去给她擦嘴角。

手只差一点便能碰到阿阏的唇,她的眼眶里迅速蓄满了眼泪。

眼泪顺着脸颊滴了下来,她立即躲开他的手,哑着嗓子说:“不要,有毒。”

雎陈没有碰到她的嘴角,手僵在半空中,但他却无半点尴尬之色。

看着阿阏的眼神也渐渐变了,眉眼之中多了一丝温柔,雎陈低声开口:“你没有中毒,那我也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很小,气力有些不足,听得阿阏眼泪啪啪往地下滴,她闷声说:“我是魇,再毒的东西都毒不到我。”

“你是魇?”,雎陈不可置信地说。

传闻中踩着无数尸骨而生的魇?

逢魇出世,必有浩劫。

阿阏胡乱将眼泪擦去,趁着他不注意趴在了他肩头。

双手轻揽住他的肩膀,当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时,阿阏忍不住又哭了出声:“雎陈,你又忘记我了。”

一次,两次,三次,次次,每一次都是如此。

初见不相识,再见又是陌生人。

关关雎鸠,棋布星陈,八个字早就烂在了阿阏心中,可她的名字,他却忘了一次又一次。

梦中的世界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孟阏倏地睁开眼睛,她又梦到以前的事了。

呼吸还有些急促,孟阏摸摸自己的额头,掌心一片湿凉。

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有多久没有梦到这个场景了。

起身走到桌前,只有那一抹月光照在眼前,屋里太暗了,暗得她心里发慌。

所有的灯芯倏地抖动两下后,燃起了火焰,屋里瞬间犹如白昼。

白色酒壶凭空出现在手心,孟阏往酒杯中倒了一杯。

杯中盛满透明的酒,她闭上眼睛将酒一饮而尽,一股酸味萦绕在舌尖。

这是雎陈教她做的梨花酿,取新鲜的梨花和糯米,山泉水,酿造数月。

他只来得及将酒封好,没有等到他回来,梨花酿就被一场大火吞噬掉,最后只留下一坛酒给她。

孟阏记得酿酒的方子,这些年试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酸得涩口。

可能是愿城的水太冷了,酿不出上好的梨花酿。

也没有新鲜的梨花,来到这里几万年,孟阏都没有等到梨花开。

愿城,开不出梨花。

酿酒的梨花,都是茶婶从人界带来的干花。

空有香气,没有灵魂。

后来把方子给了寒酥,取最好的材料,精心酿造许久,还是一样的味道。

想到这里孟阏只觉得心里烦闷,桌上的烛火抖动了下。

火苗被风吹熄,一阵阴风袭上扇门,门向两边弹开,发出哐啷的声音。

凛冽的风吹的房中帷幔四处飞扬,孟阏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衣袖半遮住自己的脸。

玫红色的帷幔在她面前飞舞着,薄如蝉翼的帷幔遮住迎面而来的人。

朦朦胧胧,不是很清楚。

似乎是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拄着木杖正朝她走来。

木杖用的是上好神木,打磨得油光水亮,敲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声音。

衣服上挂着几颗大小不一的圆珠子,有几颗比茶杯的杯口还要大。

在孟阏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会带着这样的饰物。

“索引,你来了啊。”

孟阏恍然间才想起,她们有几千年没有见过了。

她还是那般容颜,可索引已达迟暮之年,垂垂老矣。

索引年轻时就爱鼓捣些稀奇的小玩意,那时眼神便不太好,如今老了双眼更是看不太清。

她只能看清孟阏模糊的脸,即使这样也够了,孟阏真的同往年一般,没有任何改变。

“要不要坐下陪我喝一杯?”

孟阏没有起身,看着索引缓缓朝她走来。

索引虽然眼睛不好使了,可鼻子还没有废,还未走到孟阏跟前,就有一股浓郁的梨花味钻进她鼻子里。

梨花气味十分浓郁,有人会觉得香甜,可有人却会觉得腥臭,而索引恰巧是这类人。

没有去动酒杯,索引只是抬起双眸盯着孟阏,肯定地说:“阿阏,你还想着他。”

这个'他'不用言明,她们便清楚得很,这个'他'只会是雎陈。

还记得那年在霜雪河旁,阿阏亲口说过,不想再知晓雎陈的任何事情,索引也是这般认为得。

若不是索引自己发现,怕是要被阿阏瞒到死。

口中苦涩,孟阏又往嘴里灌了一杯梨花酿。

舌尖满是酸中带涩的味道,难受到眉头紧紧缩在一块,喉咙里像是有异物一样,压得她欲呕。

“几万年前,我同你说过他飞升仙界,你说你不想再听他的消息,连他送的簪子你都不愿再戴,我还以为你忘了。”,木杖在青石板上敲了两下,索引恨铁不成钢地说。

雎陈以剑入道,得道成仙,怎么会放弃大好前途会来寻她?索引压根不信这个燕绥会是雎陈。

就算是,怕也只是一场新的骗局。

毕竟雎陈这事做的最为熟练,可叹孟阏身为局中人走不出来。

那张脸能让孟阏心甘情愿地沉沦,索引面色有些难看:“一而再再而三忘记你的人,究竟有什么好?”

在落叶山庄之时,就是无休止的遗忘,再记起,再遗忘。

细碎的呜咽声响在耳畔,索引于心不忍,孟阏可以抽走别人的记忆,却抽不走自己的记忆,若是能把那人从她的脑中抹灭掉,何苦折磨自己几万年。

“好自为之吧,阿阏。”,索引长叹一口气,自知没有多少光景了,她只能规劝两句,至于阿阏听不听,她管不动了。

拄起木杖站起身,索引一步步往门口走去,消失在漫天飞舞的帷幔中。

孟阏用指腹抹去泪水,指尖沿着杯身摩挲着,将杯中陈酿一饮而尽。

杯子砸落在桌面,她长袖轻扫,酒杯同酒壶一同砸在地上。

白色的陶瓷碎片中混杂着白玉碎片,梨花酿洒得满地都是。

多年的执着喷薄而出,孟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盯着地面的碎片,双目赤红,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是,我也要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