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去世

聚会结束,贾世兰等人一同来到哈市,米小冬夫妻因为照看养殖场没有同行。

一行人去太阳岛上聚了两天,在索菲亚教堂和防洪纪念塔前合影留念,还参观了沈梦昔和王建国的商场。

一群老头老太太,都退休了,有钱有闲,玩起来比年轻人还嗨,穿得像花朵一样鲜艳,去中Y大街跟着花车游行,吃马迭尔冰棍儿,摆各种年代姿势拍照,恣意欢乐,旁若无人。

大家去王家探望关秀琴,范建国一进门,甩甩袖子半跪着行了一礼,尖着嗓子喊:“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

众人都乐,关秀琴也乐了,“老范,你啥前儿这么能逗了,咋还不回家给你媳妇儿洗衣服去?”

众人更乐,这是把范建国当成他的父亲了。范建国却眼圈一红,双膝着地,趴在关秀琴膝头哭了起来,他的父母早已过世多年,再无亲人可拜。

关秀琴慌的一把扒拉开他,“你这老不正经的,离我远点!让我家老孟拿斧子劈你!”

范建国一时哭笑不得,“孟婶儿,是我,我是范家老三!”

关秀琴仔细辨认,仍是不信,“老三才多大!别蒙我了,我可不糊涂!”转头向沈梦昔说,“小南,来客了,咋不让人坐,快去倒水,让你范叔赶紧回家,一会儿老范婆子又搁墙根喊人了!”

众人见沈梦昔被称做小南,都很惊奇,等离开王家,沈梦昔稍稍解释了一下,贾世兰非常感慨:“你这么照顾她,她还是只念着小南!”

刘文静也说:“小西现在什么都好,就是这点遗憾了。也是人生最大的遗憾了。”

众人沉默。

一行人去远通农场住了足足三天,享受田园乐趣,贾世兰忽然兴起:“小西,不如我们集资在这里建个养老中心吧,几家一起合伙养老!夏天种地种花,冬天滑雪滑冰打麻将。”

闻言还真有几人动心,沈梦昔也有些心动,找来关海涛的儿子商量细节,还真是可行之计。

哈市之行结束,几人又去京城玩了一周,去沪市玩了一周,小北叹着气说:“三姐,你们也太过分了吧!聚会要聚一个月吗?”

在京城,几人去清大北大师大重游旧地,又去广场照相,沈梦昔拿出一九七八年与韩援朝和贾世兰拍的照片,“记得当年就说过,三十年后还在这里拍照。”

韩援朝和贾世兰也说记得,于是三人按照从前的位置,韩援朝站在中间,沈梦昔和贾世兰站两边,中间还是隔着一个拳头的位置,笑着拍下了照片。

随后众人大合照,又分别合影,肖北望说:“不如我们今天再次约定,30年后,还活着的一定要一起再合影!”

这席话,说得大家有些伤感,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啊,今后余年,生活质量如何还不可知。

“我觉得,我们真的有必要抱团养老,起码每年也要相聚一次。”严雪芳忽然说。

“你能舍得离开你们的大沪市?”范建国嗤道。

“有什么舍不得,阿拉沪市好是好,但是没有老朋友啊!”严雪芳翻了范建国一眼道。

“我也赞成抱团养老,可以再买一辆房车。”沈梦昔说。“我们互相照顾,不给儿女增添麻烦,让他们放心闯世界去!”

“对啊!怎么没想到呢?再联系一下,肯定还有人加入,到时候看书、下棋、打麻将、打群架人手都够了!”徐茂和说。

一行人又去沪市,外滩厨房三大件,逛弄堂、周边古镇游......这些地方沈梦昔和王建国早已来过,但是和老友一起旅游看的不是风景,是心情。

难得的是贾世兰的儿子一直陪伴母亲,刘文静捏着他的脸说,“这孩子比我儿强多了,老贾,咱们换儿子吧!”

“去你的!宁可换老头儿,也不跟你换儿砸!”贾世兰一把拉回儿子。

“呸,老头儿可不跟你换!”刘文静啐了一口说。

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刘文静和老宋早已离婚,如今的老伴是沈梦昔师大的同事,比刘文静大四岁,两人共同生活已近20年,生活幸福。只是当年生活在刘文静脸上、身上留下的印迹,已无法去除,刘文静倒也不甚在意。

旅行结束,各回各家。

徐茂和将三地旅行的照片发到群里,引来一片羡慕之声。

抱团养老也得到很多支持,几个男知青,包括王建国,真的开始认真筹备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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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昔目前有两件事情堵在心口。

一是她害怕二零二零年的四月一日,那是她前世的生日,也是离开世界的日子。

二是二零二零年初的“Y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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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昔苦笑着说:“老王,我们给七七级丢脸了,少有我们这样只知道过小日子享乐的,人家都名利双收,起码不会像我们这样一文不名,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王建国非常沮丧,他觉得自己能力太弱,一下子脸色灰败下来,沈梦昔吓坏了,“你这是怎么了?老王?”

王建国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是我耽误了你,原来是我耽误了你,你应该有更大的成就更大的圈子,原来我是耽误了你。”

沈梦昔吓坏了,摸着他的额头。没有发烧,怎么就胡言乱语?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样的结果,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他们社会地位高,听起来很唬人,但是可没一个像咱们一样幸福自在,我图的是个自由自在!老王,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老朋友是用来帮大忙的,以后我们可以回报他们,老头儿可不是那么用的!”

“那该怎么用?”王建国有些脸红的问。

“就这么用!”沈梦昔趴到王建国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吹了一口气,“出发!”

王建国背着老伴儿在酒店房间里走来走去,沈梦昔伏在他的背上,满足地叹气,真好,还背得动。

离那个愚人节还有半年,沈梦昔没有像二十年前那样抓狂,只是安心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十分珍惜与家人相处的点滴时间。

王建国感觉到她的不同,问她怎么了,她说没有,只是忽然领悟到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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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预先控制得当,最终并未大规模B发。

沈梦昔心中稍安,到底是有所改变了,心中自觉仿佛对得起爱华了。随后听闻也做了医生的爱华的女儿报名去了E省支援,终于扛不住刺激,病倒了。

她天天悬着一颗心,盼着爱华女儿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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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原来,还可以用在这里。

五月,沈梦昔也终于等到了爱华女儿平安回家的消息。她喜极而泣,一颗心终于落地,甚至觉得可以安心死去了。

但她并没有死去。

关秀琴却去世了。

四月一日那天,她严阵以待地坐在家中,还买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但没有死去。

王建国见从不吃蛋糕的妻子,忽然买了生日蛋糕还十分惊奇,又见她呆呆地看着,并不吃,知道她又犯了心病。

四月二日,沈梦昔就变得豁然开朗了,她也嘲笑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某个特定日期呢。原来,人不知死期,也是一种幸福。

关秀琴在四月五日,安详离世。四月四日,她忽然清醒,看着沈梦昔,“你不是小南!”

“我是小西。”

“我搁你家?”

“是的。”

“啊,那我得你的济了。你爸呢?”

“去世了,走十年了。”

“啊,都这么多年了。你让他们都来吧。”

沈梦昔连忙给三个兄弟和小南打电话,四家人乘坐最早航班赶到哈市,关秀琴昏昏沉沉的一直睡着,一直到最后,孟繁南被她女儿推着轮椅匆匆赶到,才悠悠醒转。

睁开眼,还坐了一会儿,挨个看看,却说不出话来,大着嗓门喊了一辈子的人,到最后却一言不发。最小的小五都已经头发花白,兄妹五人围在床边,默默地流泪,只有孟繁南眼泪横流,七十多岁的人哭喊着妈啊妈啊,让人心酸。

沈梦昔扶关秀琴躺好,给她换了新衣服,又盖上薄毯子,把房间开了门窗通风,轻轻说:“妈,人都来齐了。”

兄妹五人拉着老太太的手,孟繁东尽量保持声音平静,轻轻说:“妈,我会照顾好他们。”

关秀琴眼角一颗眼泪落下,慢慢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