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朱家家主

一进门,朱晨鼻子在空中一耸:“哟佛跳墙!哟小黄鱼!哟红烧肉!”直扑餐桌,眼睛亮得能放出光来,伸手就捞了一大块红烧肉。

“手怎么就这么贱!”里屋冲出一个魁梧极了的汉子,把他的手拍掉:“洗手去!当心肚子疼!”声如洪钟。

朱晨敬个礼:“是!”手放下来的时候又要去顺一条小黄鱼,看见汉子轩起的浓眉,瘪塌塌把手放下来:“洗还不行嘛!”去洗手间的时候忍不住抛下了一句话:“齐绝,你辈份比我们大一轮,我敬你一声伯,又不是你年纪真比我大多少,干嘛你总是摆谱摆得好像比我老一百岁一样。”

齐绝不怒反笑,大喇喇在桌子边上坐下来:“我看还是我自己吃了吧!”

“别!”朱晨惨叫,“你这大肚汉!你自己做一天都不够你吃一顿的!”说着水声不停,三秒钟蹿了回来,手指尖还在滴水。

齐绝挑起浓眉,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你把你的本命命焰分给那妖物了?以后不许了,不值得!第二:你没用洗手液,而且把地板弄湿了。”

“齐绝!”朱晨怒道:“你是我妈吗?!”

齐绝举箸向菜盘。

“别别,齐妈,我改。我改还不行吗!”朱晨指尖符文缭绕,顷刻绕掌九重,蒸起缕缕白气,顺便把地上水迹也弄干净了,抬起双手啧啧陪笑:“现在天王老子门口的玉狮子都没我干净。能动你的菜不?”

齐绝点了点头,将舀好的一碗佛跳墙连勺子推给他。

朱晨据案大嚼,目光乜向旁边的一封信:“什么东西?”

齐绝有点尴尬:“吃完再说。”

朱晨像猫一样把香酥小黄鱼的刺都嚼下去:“上头有大哥的气息。”说的还是那封信,但口气似乎并没什么特别的。

齐绝添了三分欣慰,更多三分为难:“先吃饭吧。”

“总不会这一顿是大哥的斋祭吧。”朱晨呼噜噜把碗清空,自己再来一碗。

齐绝也是拿他没办法:“那你还有胃口……算了,我就说了。”一边拿信来拆,“自从你大哥十三年前失了踪……唉他出发前似有预感,就留下了这封信,让我这个日子拆开。”

朱晨看也不看,舀了勺碧青马兰头碎拌雪白香干:“说什么?”

齐绝看了看,眼神也变得特别古怪:“叫你去一个地方……说朱家世代要保护的人就在那里,明天,正是家主该去效力的时候。”

朱晨尖尖牙齿间溅开马兰头的清香:“地址?”

“凌霄巷十三号。”齐绝念道。

“凌霄,话说得太满了,遭天忌。凌霄花又名紫葳。我家为朱。深恶紫之夺朱也。又是13年后13号,三重煞。看样子今天是我的绝命饭。”朱晨笑着把红烧肉盘子清空。

“那……”齐绝犹豫。

“我去。”朱晨把盘子舔得比水洗还净,打了个饱嗝,“齐妈,既是大哥的遗命,而我已经接掌本代门术,那我就非去不可。”将碗朝桌子一扣:“在我回来之前,不准你帮任何人再烧菜了。”

齐绝欠身:“谨遵法喻。”

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正在明丽时候,朱晨一脸人畜无伤的笑容,站在凌霄巷口。

他发现巷中仿佛数十门户,却只有一扇门是真的。门里寂寂无声,一点生命波动都无,好像是死了般。惟有一只黄口雀子不识好歹,从邻街飞来,刚到此处巷口,就打了个冷噤,羽毛炸开,“咭”的一声翻身逃跑了,只留一片雪白的小羽毛,慢悠悠飘落,跟阳光一起落至离地五寸,就归于灰暗。

连一大早的太阳,都照不透这条街巷里的暗昧。

“运气真背。”朱晨点头又咂嘴,背着双手,慢腾腾的走进去。

两边重门叠户,都钉着门牌。只有一扇门口钉着“十三号”。

朱晨在那儿站住。

后面似乎是个小院子,好像还做过店铺,上面一个招牌,依稀能看出“报物居”三字。但现在招牌尘封,门也封得死死的。那门倒是厚重的好板材,还飘出淡淡的清香。

朱晨耸了耸鼻子,伸手去推门。

忽有个声音问道:“谁?”虽一个字,清美如漱玉敲冰。

声音是从个电子设备里传出来的。门框上居然还有个电子猫眼,正对着朱晨。里面的人显然在通过防盗系统盯着他。

朱晨仰头,咧嘴露出八颗大牙。牙齿如此整洁,连半丝菜叶子都没有:“朱家朱晨。”

那边静了静,道:“朱先生请进。”

这次说的话多了点。

朱晨还是没有听出他的声龄。

每个人的声音,都有声纹,像树木的年轮一样,显示出年龄。

这人的声音,不似木,竟似金玉,浑然无纹。

越发的有意思了。

门禁“咔”的打开。朱晨再次抬手,这次成功将门推开了。

他踏进高高的门槛。

里面果然是个店铺的布置,扑面琳琅满目尽是些古董,当中还夹杂着莫名冷意。

旁边一件摆设,是青玉金镶的竹枝形摆件。

所谓金玉这类东西,本来就很容易吸聚灵气。万一其间被人抢夺,弄出人命什么的,死者寃气很容易就近被这些珍品吸收,凝成怨灵。

目前这金玉竹摆件里,就有那么一只。

不过好像有高僧帮忙祝持过了,虽然没有驱散怨灵,但好歹洗去了怨气,将前生恩怨也暂时放下,成了一缕纯粹的灵体,倒也无大碍。

它伸头看了看朱晨。

朱晨嗔道:“看什么,还不自己退开?”

金玉竹灵忙缩了回去,还有半截袍角露在外头,回头发现了,吓得忙往回扯,却不当心在竹节上绊了一跤。

朱晨莞尔一笑。

“你怎么不收了它?”房间那头有人问。正是那漱玉敲冰的声音。

朱晨走过去,面前一道屏风。他轻轻抬手按在屏风上,古物,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手指在木格子上轻轻划过,转过了屏风,后头茶水将沸,声音的主人坐在桌旁。

那人极美,皮肤如玉,竟是一痕瑕疵也没有;头发长长披在肩后,如青丝般;双眉似窄窄的双剑,飞入浓鬓;手中正理茶具。

朱晨重新见礼道:“在下朱家腼掌本代家术者晨,得先家主兄遗信,刻日来此效命,未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美人在前,他说话竟也彬彬有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