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的寒意略微渗人,这一片山谷里,雾气弥漫,朦胧不可见物,稍高处,村庄房屋也只堪露出墙角。
谷底的冷风顺着河沟摸了上来,掠过一片片梯田,擦过草尖上的露珠,打转儿似的起舞,“呜~呼~”,形成一种阴风怒号的效果。
这冰冷孤寂的季节里,却见一个“泥人”躺在一堆偌大的草垛上,仅穿了一件薄衣,闭目不动,良久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自顾自的问道:“我是武晴天?”
又不知过了多久,站了起来,沿着雾气中的田坎走去,刚才着落的地方,俨然只剩下一堆草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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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村,村口,一个女子走了出来,身材高挑,短发齐耳,充满活力的穿着中又带着一丝干练,她叫肖晴雪。
“这种天气真的太棒了。”
她的声音中夹着惊喜,在肆无忌惮的呼吸,丝丝缕缕的雾气吸入肺中,清新而又香甜。
白泽村,一个外人眼里神奇而隐秘的地方,出来的人都对里面的情况缄口不言,好奇的人进去东捣西鼓,也发现不了什么奥秘,只觉得他们这村里做什么事儿都很隐秘:
村委会上告示栏里从来没有张贴过任何通告,用于通知事情的大喇叭几十年来没有吼过一次,最奇特的是,一些小孩几岁就离乡了,成年了才看得见人影,惊得某些远方的表亲看见以前跟麦苗似的小家伙,突然之间变成高大威猛的汉子,不禁感慨时间之飞逝。
肖晴雪作为本地人,自然是知晓这一切的原因的,用当年那个人的话来讲:“你们那儿啊,是人杰地灵,不用就浪费了。”言罢,自顾自的哈哈傻乐,直爽的笑声让在场的孩子们也跟着哈哈直乐,结果这一笑,也已经过了十多年了,那人,到现在也毫无音讯……
这里的孩子,五岁以前,都会被带到一个远离故土的“地牢”里面。
在那个环境里,除了自由被限制外,文化层次与外界是保持一致的,好使出去以后不至于做个糊里糊涂的文盲,天文地理工艺哲学物理化学奇淫巧技……总而言之,很多东西都能学,很难想象那群怪人除了矫健的身手以外,还有远超常人的学识……
肖晴雪刚刚通过了最基本的考核,得到了返乡的许可。以她的天赋和“职能”类型来讲,考核是不难的,而对有些人的职能而言,所需要的及格要求则要困难许多。
“这里的折耳根应该还很多。”肖晴雪边走边嘀咕道,摆摆手,拨开往中间倒的蒿草。
白泽村虽然神秘,但不代表封闭,每年都有进来采集草药野菜的人,这里的景色,依旧是山清水秀,一尘不染。即使这些年旅游业兴起,也没有影响到这儿的静谧平和。
溪沟边的田上,“物产”算是最丰富了,尤其是折耳根之类的,几乎是采之不尽。
这几年外出的人较多,村里几乎只剩下老年人了,被“抓走”的年轻一辈大部分也还在考核当中,也就她轻松愉快地先回来了,换作其他人,非得绞尽脑汁,花上数月时间不可。
走了大概几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的起始点。
一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梯田之间只露出个些许轮廓。田野上的草茂密异常,弥散上些雾气,还看不清路,她只好拿出镰刀,作开路之用。来的时候外婆就告诫她,没有镰刀是走不动道的,因为这些年出去的人太多,没人走田坎,也没人种太多地,全给野草封住了,实在是令人头疼…………
雾非常贪婪,弥漫在谷里的每一个角落,在高处远眺,连远景都看不清。换其他人,可能就此打道回府,可她的脾气,一向是不走回头路的,即便是突然暴雨倾盆,也要在路边折张芭蕉叶顶在头上前进,何况来时她还立下豪言,要采一大盆折耳根回去呢,收集用的大脸盘还在她背上背着呢。
窸窸窣窣~
这些齐腰深的野草韧性十足,一簇簇连在一起,也只能勉强压在一边,还连带把露水抖在衣服里,冰冰凉凉的,锋利的草刃不经意滑过指尖,造成了数个小割口,火辣辣的疼。
“出师不利呐。”
正当她暗自神伤时,眼前忽然一阵微风掠过,前方的一片雾气渐渐的消散,数米范围内清晰可见,能见处,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形来。哦,是走出来了一个人。
“咦?”
肖晴雪感到极大的惊奇,仔细一瞧,整个人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毫无淑女模样。
“哈哈哈呵呵”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只得捂住嘴,连手里的镰刀都扔掉了。
眼前这个人,不知踩到哪亩水田里去了,令人忍俊不禁的惨,浑身上下粘满了泥巴,只有一双眼睛还露着,全身冒着体温蒸干水分的热气,活像是非洲跑来的难民。
武晴天晃了晃脑袋,目光投射向周围,画面有点恍惚,灰暗且惨淡,好像是模糊的不真实的图像。两天前,他似乎还在太平洋上空随着季风洋流飘啊飘啊飘,可是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儿,掉田里了。
不知从哪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变得模糊不清了,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像襁褓中未涉世的婴儿,暴露在他以为的“未知”之中,这令他感到非常不适,直想把这一切都撕碎了。
空气中的气氛大约凝滞了两秒,肖晴雪轻咳一声,忍下笑意,轻轻的问道:“需要帮忙吗?”
武晴天的思索暂时被打断了,目光飘到这个女子身上,与此同时,一缕不知名的暗光从武晴天身上射出,如墨滴入大海一般,瞬间消散得无声无息,在周围环境之中,默然的影响着。
“漂亮的小妞呐。”
他本能似的答道,出自于内心的直白,但在某种神秘因素的影响下,这声音像极了某种不怀好意的,令人作呕的冒犯。
听到这话,肖晴雪的脸色明显变化了。
不由多看了武晴天一眼,刚才的同情也消失一空,觉得这人真是污浊不堪,就像他的黑泥裹的外表一样,于是语气逐渐加重,故意拉长冷冷地说了一句:
“下面呢,有一个温泉,你可以去清洗一下,洗干净了再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扑颤,连呼吸都有点短促,似乎是为了配合这句话而做出的掩饰。
这已经是竭力控制住意识的结果了,就在刚才,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些最“尖酸刻薄”的话语,对她来说,是平时说不出口的、难以启齿的“恶毒话”,那是大姐酷爱的“好书”里的“好词好句”,读过一遍后她就过目不忘,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了。
所以说,肖晴雪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思绪上的混乱,理论上她对这些变化应该是很敏感的。
“麻烦让一让。”
她的声调又提升了,拨开野草径直走了过去,像是要表现得果断决绝一点。
不等武晴天有何动作,就堪堪擦过他的边上,由于田径的狭窄,不得不做出歪斜的姿势,稍显滑稽。
她走过去以后,武晴天一动也没动,脸上也没有表情,就这样僵在原地,最终如同一缕轻烟消散在薄雾中,无声无息。
“我是不是太过…冷酷了?”
仅过了片刻,刚走了数十步的肖晴雪就顿住了脚步,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了心头。
仿佛有了一种负罪感。
“叮当~叮当~叮当~”
突然传来的铃铛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这铃声清脆悠扬,一下子就把脑子中的杂念清除。
雾气之中,渐渐浮现了铃声的主人,嗒吧嗒吧的走出了一对奇异的组合:
一只肥硕的狸花猫,和一匹长着厚绒毛的棕色小矮马。
那只猫趴在马背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灵活的尾巴偶尔抽打一下马背,催促着小马继续前进,而声音的源头,就是马脖子下晃荡的铃铛。
一抹异色从肖晴雪眼里闪过,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可不仅仅停留在普通人的表面。下一秒,她集中了全部的“意识”,向那两只动物发散而去。
是的,这就是平时她练习过无数遍的东西,无数“职能”里最普遍的一种,但也是最有用的一种之一:万事万物都具有磁场,大的莫若恒星爆炸,小的好比叶儿飘动,再小的就好似微生物爬行,(这个量级已令人望而却步)它们都源于一个点,无声无息的穿透在每一个角落中,构成紊乱、纷杂的信息网。
她的考核就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不用眼睛耳朵,仅用最直白的感知去辩识一个人为制造的磁场中,有多少种小型的磁场在里面,难度随机,多的可高达几十种,少的就几条破电线摆在那儿,一小时内得出结果,偏差在70%以内即可。
而她,是同等天赋中的佼佼者,早已达到了更高的层次,可以将内心里的“意识”集中起来,作为一个始源点,去“引爆”另一个探测的始源点,达到引发共鸣加倍感知的效果……这就是修炼者所说的‘精神力’的作用。
短短几秒,肖晴雪已经将自己的感知发挥到极致,把精神力笼罩了过去。
然而,就在一霎那间,她却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晕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