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杨果

杨果（1195～1269），字正卿，号西庵，祈州蒲阳（河北安国县）人。金正大初（1224）中进士，为偃师令，以廉洁精干著称。元中统元年（1260），拜北京宣抚使，次年拜参政知事。工文章，尤长于乐府散曲，是元初较著名的曲家，有《西庵集》。《全元散曲》存其小令11首，套数5篇。

仙吕[1]·赏花时·春情

花点苍苔绣不匀[2]，莺唤垂杨语未真[3]。帘幕絮纷纷[4]。日长人困，风暖兽烟[5]喷。

[幺]一自檀郎[6]共锦衾，再不曾暗掷金钱[7]卜远人。香脸笑生春。旧时衣裉[8]，宽放出二三分。

[赚煞尾]调养就旧精神，妆点出娇风韵。将息划损苔墙玉笋[9]。拂掉了香冷妆奁宝鉴[10]尘，舒开系东风两叶眉颦。晓妆新。高绾起乌云[11]。再不管暖日朱帘鹊噪频。从今听鸦鸣[12]不嗔，灯花[13]谁信，一任教子规声啼破海棠魂[14]。

【注释】

[1]仙吕：宫调名。《中原音韵》称：“仙吕调清新绵邈。”元人杂剧楔子和第一折常用之。[2]“花点苍苔”句：落花飘撒在长满苍苔的庭院中，美如锦绣，因非人工着意刺绣，故曰“绣不匀”。[3]“莺唤垂杨”句：从垂杨中传来莺鸣之声，鸣声时强时弱，听不真切。[4]絮纷纷：柳絮飘落的样子。[5]兽烟：古人喜欢在室内薰香，用香料调和炭末，制成各种兽形，叫香兽，置于炉中点燃，兽烟从炉内喷出。[6]檀郎：晋人潘安，小字檀奴，风姿俊秀，后遂以檀郎为美男子的代称。[7]暗掷金钱：掷钱币以卜吉凶。[8]衣裉（kèn）：女衣腰部褶线，可按照穿着者腰身的肥瘦变化，放宽或收紧。[9]玉笋：喻女人手指。思妇为计算丈夫别后的日期，用手指在长苔的墙上划痕。[10]妆奁（lián）：置放化妆品之类的梳妆盒。宝鉴：镜子，古代以铜磨镜，故称宝鉴。[11]绾（wǎn）：盘结。乌云：喻女人头发。[12]鹊噪、鸦鸣：古代民间认为喜鹊叫客人到，乌鸦叫不祥兆。[13]灯花：古代油灯，以灯草作芯，点燃后芯灰结成灯花，民俗视为喜讯。[14]子规：杜鹃，其啼声似“不如归去”，旧时诗词借以表现离愁。啼破海棠魂：苏轼有《海棠》诗云，“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后人遂以海棠喻睡美人。全句意谓任凭子规鸟如何啼鸣，也难以惊破我的睡梦了。

【赏析】

这套散曲中的主人是闺中少妇，抒发她自从与郎君欢聚后特有的情怀。本套曲子写的是闺中少妇在春天的欢悦之情。作者首先用一支[赏花时]曲子，借助少妇对春色的视觉、听觉和主观感受，描绘出暮春时节落英缤纷、莺燕啼鸣、柳絮飞扬、房中兽烟缭绕的环境氛围，给人以优美、温馨、和谐之感。接着以[幺]和[赚尾煞]两支曲子，尽情抒发少妇“一自檀郎共锦衾”后的喜悦、欢快心情。作者的艺术表现手法非常巧妙，既不是直接描写少妇眼前如何欢悦，也不是直接倾诉往日的愁苦，而是着力描写她与夫婿欢聚后形神心态的变化，把今昔两种截然不同的举止心情形象地表现出来。

仙吕·翠裙腰[1]

莺穿细柳翻金翅，迁上最高枝。海棠零乱飘阶址，堕胭脂。共谁同唱送春词。

[金盏儿][2]减容姿，瘦腰肢，绣床尘满慵针指。眉懒画，粉羞施，憔悴死。无尽闲愁将甚比，恰如梅子雨[3]丝丝。

[绿窗愁][4]有客持书至，还喜却嗟咨。未委归期约几时，先拆破鸳鸯字[5]。原来则是卖弄他风流浪子，夸翰墨，显文词。枉用了身心空费了纸。

[赚尾][6]总虚脾[7]，无实事，乔[8]问候的言辞怎使？复别了花笺重作念，偏自家少负你相思？唱道[9]再展放重读，读罢也无言暗切齿。沉吟了数次，骂你个负心贼堪恨，把一封寄来书都扯做纸条儿。

【注释】

[1]仙吕·翠裙腰：意为使用[仙吕]中的曲调，第一支曲子为[翠裙腰]，结尾用[赚尾]和[后庭花煞]的套数。[翠裙腰]的句式为：七五，七三，七。凡五句五韵。[2]金盏儿：[仙吕]曲调。又名[醉金盏]。仅用于套数。[3]梅子雨：亦称黄梅雨。初夏产生在江淮流域持续较长的阴雨天气，时值梅子黄熟，故云。[4]绿窗愁：[仙吕]曲调。仅用于套数。句式为五五，七五，六三三七。凡八句七韵（第六句可不入韵）。[5]先拆破句：意谓男方写来的绝情信。[6]赚尾：又名[赚煞尾]，用作结曲。句式常格为：三三六（七），七六（七），三（二）四七，四四七。凡十一句十韵（第一句可不入韵）。[7]虚脾：虚情假意。[8]乔：假装。[9]唱道：元曲中衬字，无实义。

【赏析】

这首套曲写出了闺中女子对远游的负心汉的愤恨，以白描手法刻画女子的形象，活灵活现，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越调·小桃红

满城烟水月微茫[1]，人倚兰舟[2]唱，常记相逢若耶[3]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

【注释】

[1]烟水：指湖面泛起水气，缥缈似烟。微茫：若明若暗，朦胧不清。[2]兰舟：形容船的华美，在此指采莲船。[3]若耶：指若耶溪，在浙江绍兴南诸暨县，西施曾在此溪上浣纱。

【赏析】

这支曲写采莲女对爱情的坚贞。在这满城烟水的月光下，采莲女一面劳动，一面忆起当初和情人相互唱和的情形。如今，一对伴侣已被隔断，采莲女只有望断碧云空自惆怅了。然而，她不是绝情的，她以莲自比，他们间的情丝恰如藕丝一样，永远无法割断。

越调·小桃红

采莲人和采莲歌[1]，柳外兰舟[2]过，不管鸳鸯梦惊破。夜如何？有人独上江楼卧。伤心莫唱：南朝旧曲[3]，司马[4]泪痕多。

【注释】

[1]采莲歌：南朝乐府歌曲名，此泛指采莲女所唱之歌。[2]兰舟：木兰之木所造的船，实是对优美舟船的一种形容。[3]南朝旧曲：疑指梁元帝所制之《采莲曲》，词有“碧玉小家女，来嫁江南王”、“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句。[4]司马：以中唐诗人白居易喻指作者自己。白在被贬官江州司马时写过长诗《琵琶行》，由同情沦落天涯的琵琶女，联想到自己遭谪远窜的不幸，因而涕下沾襟，青衫为湿。

【赏析】

此曲运用以欢乐反衬孤独的写法，冷热相间、悲喜交错，尤为别致。

越调·小桃红

采莲湖上棹[1]船回，风约[2]湘裙翠[3]。一曲琵琶数行泪，望君归，芙蓉[4]开尽无消息。晚凉多少，红鸳白鹭，何处不双飞。

【注释】

[1]棹（zhào）：桨，作动词用，指“划”。[2]约：束，裹。[3]湘裙翠：用湘地丝织品制成的翠绿色的裙子。[4]芙蓉：荷花的别名。谐“夫容”，一语双关。

【赏析】

这是一支写少妇思念远方之人的抒情小曲，既显示出文人高雅典丽的艺术修养，又体现了民歌自然清新的艺术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