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耀中自选集·报刊作品
- 崔耀中
- 2555字
- 2022-09-02 13:02:46
无翅也飞翔
——我军定远汽车试验场见闻
在与安徽凤阳毗邻的定远县境内托龙山下,一座占地面积居亚洲之首的现代化汽车试验场使世人瞩目。这就是解放军总后勤部定远汽车试验场。不久前,机械工业部发布公告,指定该场为国家汽车新产品鉴定和质量检测试验基地,承担汽车新产品定型任务,成为国家和军队进行车辆检测的权威机构之一。
皖东山麓一群有志儿女
过去,我国在汽车新产品试验检测方面,一直流于“打游击”,靠目测选择“坏路”进行车辆试验,不仅试验的周期长、不安全、成本高,技术数据也缺乏准确性和可比性。
根据保障军队快速机动装备的需要,于60年代初期成立了我军第一支汽车试验队,我国第一台国产“解放”牌汽车就是经他们的检测定型后投入制造使用的。这支部队南征北战,前后迁徙于北京、西安、天津、南京等地。随着国家汽车工业的发展和军队现代化建设的需要,中央军委决定,投资数千万元,建设我军与国际标准接轨的大型汽车试验场。一声号令,有志于强国强军的几代试车军人开赴人迹罕至的皖东山麓。
安徽省定远县的托龙山,地处江淮流域,东距南京170公里,西距合肥100多公里,离定远县城也有17公里。这些来自繁华都市的试车军人,在这里住草房、喝苦水,靠着水靴和铁锹创业,还要和野兽、毒蛇作生死搏斗。这里地处偏僻,无法解决家属就业和子女教育等问题,官兵只能过两地分居的生活,但他们无怨无悔。现在已是高级工程师的濮卉,80年代初期,从广州华南工业大学毕业分到这里,后来父亲病故,母亲孤身一人在武汉。老人前后30多次来信,要自己的独生子回武汉,党组织和他谈话时,濮卉说,我是搞汽车设计专业的,知道建设汽车试验场的分量。十多年过去了,濮卉在试验场安家落户,而年近70岁的母亲还是一个人在武汉。
年近50岁的汽车试验场主任胡启贵结婚18年,一直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两年前,他调到天津工作,刚要合家团圆,一纸命令,他又回到定远。爱人被疑为胃癌住院检查,他没有时间回家;半年前,他干脆举家从南京迁到定远,他说,一个人一辈子干不了几件大事,能同大家一起把定远汽车试验场建好管好,也就心满意足了。
昔日的荒山野岭,如今成为令人流连的风景线:宛如银河玉带的高速环道;松柏环抱的综合性能试验路;群山中花果飘香的越野试验路;带有高级套房的宾馆和现代化检测通信设备;宏大壮观、多彩如画的汽车试验场不仅让旅游者驻足,连罕见的白天鹅也在官兵亲手栽种的百花丛中落户。对外开放的大门打开了。一时间,定远县城出现了百年未有的景观:德国的大众、日本的日野、瑞典的沃尔沃……络绎不绝地踏进亚洲占地面积最大的汽车试验场。
硕士试车员
定远汽车试验场的汽车试验队伍,90%以上是大学本科生,具有硕士学位的达到30%,近几年,根据考核,对3名35岁以下的骨干破格提拔为高级工程师,最年轻的仅32岁。
汽车试验场的每段路面都有科技含量:椭圆形的高速环道可以考验汽车发动机传动系统等部件的连续工作能力;经过科学计算的扭曲路检验了汽车的大梁,搓板路检验了汽车的悬架,鹅卵石路检验了汽车各部位的连接……目前,这个汽车试验场具有50多项检测手段,能够进行动力性能试验、燃料经济性能试验、汽车制动性能试验等各种汽车整车性能试验。军人试车员们,通过出访美、日、德、法等国,认真学习先进的检测手段,为第二期工程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根据汽车检测现代化的需要,这些学士、硕士试车员还自行研制了汽车性能检验野战方舱、计算机试验报告自动生成系统等。他们的研究成果多次荣获军队科技进步奖,并在1996年北京国际汽车年会上宣读了论文。
从西安公路学院毕业的硕士徐新强,7年前来试车场穿上军装,几年过去了,他的许多同学都发表了许多论文,有的还获得了国家级奖励,而他却一直在试车一线奔波忙碌,曾感到吃亏了。但是,当他到腾格里沙漠为我军第二代军车定型做检测时,看到官兵们为即将装备部队的现代化机动工具而欢呼雀跃,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暗下决心,当好“无名英雄”。
由于试车员对车辆能否问世掌有生杀大权,所以他们在为民用汽车做检验时,有时会遇到要求通融的情况。一次,一位厂家的头儿干脆直言不讳:我出钱,你们出报告,两不耽误。试车员正色地说,只有按国家标准办事,中国的汽车工业才能走向世界。多年来,几代试车员共检验各种样车上千台,行驶里程达800多万公里,为国内外近百家科研机构和汽车制造厂提供了优质服务,没有任何事故,赢得了公正、保密和高效率的信誉。
“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军用车辆在装备部队前,必须进行高温高湿度、低温低湿度、高温低湿度和高寒缺氧等各种恶劣自然条件下的严格试验。担负着将于“九五”期间和下世纪初陆续装备部队的我军第二代轮式军车定型试验任务的总后定远汽车试验场的军人们,应当在我军现代化装备史上留下他们无私奉献的一笔:在大兴安岭的风雪里,在西双版纳热带雨林的灼浪中,在人迹罕至的“死亡之海”腾格里沙漠,在唐古拉山的西部雕像前……可以说,哪里的气候对车辆有损害、哪里的道路民用车辆难以通行,我们的军车试验的“外景地”就选在哪里。
试验员们为了取得规定的数据,在外边一蹲就是两三个月,有时为了等“坏天气”连春节也回不了家。在试验车里他们低温不能开空调,高温不能开车窗,车里的不同部位吊满了温湿度感应头;为了检测汽车发动机在低温下的启动状态,每天凌晨都要做启动试验,在发动机上装上各种检测仪器,一不小心手碰在铁上,当时就粘下一层皮;在险峻的秦岭,在陡峭的大别山,在泥石流、山体滑坡随时而至的雨中川藏线,他们要做军车越野能力的各种“特技表演”:制动要连续踩上二三百次,顾不得恶心呕吐,就要到车下测量制动拖印轨迹;做操纵稳定性试验时,他们要把方向盘打死,然后逐步提高车速,经常出现外侧车离开地面的情形。虽然他们在试车中带着头盔,一旦翻车还是后果不堪设想。而他们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检测仪器损害了没有,当他们的“宝贝”完好无损时,就笑了……
一位外国人曾指着奔驰、林肯、雪铁龙汽车说,中国的汽车工业要想进入这个行列,除非给汽车安上翅膀。不久前,当这位外国人在定远汽车试验场,观看高速环道上中国汽车在离地面十余米高42.3度弯道表演后,问胡启贵主任作何感受,胡启贵说,毛泽东有句诗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我们的汽车没有安上翅膀,不是照样飞起来了吗?
托龙山,已经为巨龙的腾飞举起了坚实的臂膀……
(《科技日报》,1997-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