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毕,四人纷纷下场,先前的安青周渊和两位夫人都已不在原地。
安意顺道从穿梭而过的侍者手中端过两杯葡萄酒,递了一杯与李穷秋“喝点?”
素白的指尖映衬着猩红的葡萄酒,杯里红酒似荡漾在他心间,李穷秋伸手接过“多谢。”
两人简单的言语,却似老友般自然。跟在后面的李沫儿见卫璟看着安意的背影,脸色是掩饰不住的失魂落魄,正犹豫着是该给他一记重锤还是先温声安慰。
最终还是狠了恨心“大哥,你和安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以前你可是从不和女孩子跳舞的。”
李沫儿笑得可爱又无辜,卫璟却是抬头一脸震惊,眼光来回在两人身上穿梭,随后脸色一沉“阿意,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甩了甩手转头离去,只有李沫儿,复杂的看了安意一眼,又跟着卫璟身后追去,不停地喊着阿璟哥哥。
安意手指捏着高脚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红酒,似笑非笑盯着李穷秋,眼里寒光直射人心脏“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兄妹二人好手段。”
李穷秋握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下颚紧绷,薄唇紧抿,心里却是冰火两重天,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安小姐误会了……”
安意一声嗤笑,仰头喝尽杯中酒,搁在桌上,淡漠扫了一眼那空杯,转身离去。
李穷秋也望着那空杯,深深叹了口气,苦笑低喃“几番烟雾,只有花难护。”
这时李夫人提着裙摆款款而来,伸手搭上儿子臂弯“你今日怎么回事?”
言语中不乏严肃,眼神却一直看着舞池,嘴角含笑。
“儿子好像对她有了兴趣……”李穷秋也笑,笑得温润,眼神却紧盯着母亲侧颜。
李夫人看着儿子,眼里不含一丝温度,嘴边笑意渐浓“那是个不吃亏的主,蛇蝎美人,你就这么个亲妹妹,自己该掂量掂量。”
说罢画风一转,尖锐顿显“还有你阿爸让你来的目的,别忘了。”
李穷秋脸色微敛,转脸看向前方舞池“不会,您放心吧。我有分寸。”
李穷秋喝了口酒,越发觉得这酒没滋味了。
却听耳边继续道“你看她可有有心阻拦这场婚事。”
李穷秋嗤笑一声“母亲,你当谁都有沫儿那样的眼光。”
说实话,他是极瞧不上卫璟,朝三暮四,整日还如活在梦中,世人都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偏还妄想一举两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前些日子还巴巴的说要肩挑,亏他想得出来,沫儿也是抽的什么疯,就连母亲那样精明世故的人还能看不出这卫璟是个什么样的王八犊子,还偏偏要把沫儿推向这样的火坑。
他又想起那女孩明媚如花的脸,想起她清明不掺杂念的眼睛,是那样的耀眼。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卫璟。
李夫人只一眼就知道她这儿子在想什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纵使现在长大了,不愿与她言语交流。
俗话说撅起屁股就知道你要拉屎拉尿,话粗理不粗。
但他又怎知道李夫人心里怎么想,回想当初李夫人在与李督军成婚前也是有个情投意合的男子,后来因宗族要让她嫁与李督军,迫使两人分开,甚至不惜毒害那男子。
人死如灯灭,从此李夫人心里只记得那男子的好,得不到的,就如同心里那颗朱砂痣,那道白月光,往后随着日子的磨灭,面目虽然会被磨灭,但是那人的形象却在心里渐渐美化。
就是那天神,不可触碰的美好。
李夫人一生心里苦,可她不愿儿女们也这样,人世间,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只能从一而终,人渣又如何,只要她在,他们李家在,还怕他卫璟能负了沫儿不成。
绝不可能,女儿的幸福,她要亲手捍卫。
既然安意没有这个想法便好,要是有,她也不介意用些手段,不过是个女娃娃……
舞会渐进尾声,厅内跳舞的男女渐少,许是跳的多了,累了乏了。只有钢琴手还在屡屡不休的弹奏,素手在黑白指键上翻飞,时而轻快时而缓慢。
“今天这场算谁赢。”
“这还不够清楚,两正主跳了舞就再没出来过,谁知道在做些什么”
“你看看,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呢,装模作样给谁看。”
“也亏的她气量大,换别人早撕起来了。”
“嘁,不气量大又能怎么样,人家什么身份她什么背景,做事还是掂量几分的好,否则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唉,也是可怜,这个小女娃娃爹娘刚走,未婚夫也不要她了,又生得这幅模样,往后还指不定怎么被糟践呢!”
“唉……谁说不是呢,女人何苦来哉……”
几位贵妇夫人凑成堆,团成团,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自卫璟和李沫儿跳了支舞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安意和李穷秋跳了支舞也不再跳了,确切的说除了安青也没人敢邀请她。
安意如今身份尴尬,纵然貌美如西施貂蝉之流,也万不敢造次。
“阿意,可愿与我这老头子跳一支?”
正在与黄玉曼谈笑的安意转头,一脸诧异“督军……”
只见卫督军又躬身弯腰,一只手伸到后背一只手托出掌心,一幅十足绅士风范。
安意骤然一笑,伸出纤柔细手放入卫华敬掌心“阿意之幸……”
一老一少在众目睽睽之下滑入舞池,看戏的人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情况?
卫督军来撑场子了?
这婚事事有了保障?
钢琴曲子不待片刻停顿,两人就已翩翩起舞。
“督军这是为阿意撑场子来了?”安意笑语盈盈。
卫督军听后心下涩然,他没见过安意几次,因安意长得美,安悦君夫妻二人把这孩子保护的好,就是整个嘉城也是在安悦君夫妻死后才陆续见到安大小姐本人。
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从不知人间疾苦,卫华敬平日里公务繁忙,每次也就在卫安两家相聚时才见过安意。
那时候安意总是安静乖巧,短短两三句便红了脸,比之古时闺阁女子更甚,如清晨枝头的栀子,清纯怡人。
如今是世俗,是这些杂物,硬生生让一个小女娃几个月内成长起来,卫华敬所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悲伤。
“阿意,我只当你和阿青同自己儿女一样,我与你父亲是莫逆之交,我敬他,重他。”卫华敬眼神迷离。
“只是,阿意,有件事少不得委屈你,我知道你和阿璟的情分,但此事事关嘉城百姓安稳……你……”
安意看着卫华敬眼睛,那眼里有七分的真诚和三分惋惜“卫伯伯……”
一声伯伯叫的卫华敬差点掉下泪来,这孩子太招人疼了。
“我知道的,我都明白,要是有一两分可能,你们也不会全部同意这件事,这卫府总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无良……”
这话说的卫华敬一梗,一张历经风霜的老脸更是火辣辣的疼,可有什么办法,人家说的都是摊在桌面上人人可见的。
“我明白,所以我愿意放弃,只是伯伯要明白,今日我放弃,明日迎来的可能是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