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湾深处停泊着很多游艇,杆影倒映水面,波光粼粼,其中有一艘出奇巨大,如鹤立鸡群,游艇上竖着两根桅杆,杆头在海风中微微摇晃。水手驾驶小艇向这艘游艇靠过去,情绪明显变得激动,我和老卢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小艇停靠在游艇尾部,水手拴好缆绳,纵身一跃敏捷地爬上游艇后甲板,从船舷上俯视我们轻蔑地一笑,把一架铝合金软梯丢下来。
我和老卢相互扶持着一前一后爬上软梯,他先上我后上,软梯又湿又滑,要是没有我肩膀顶住,老卢好几次蹬空就掉海里喂鱼了。
旁边的游艇上有几个穿着迷你裙的漂亮女孩看我们狼狈样子指指点点不停地窃笑。
我们为自己的笨拙感到羞愧,上了船后准备迁怒于人,这里肯受我们气的只有水手,他这种货到哪里都是受挤兑的对象。可我们站到甲板上的时候发现完全变了,他站在海风中变得非常自信,不再是我们眼中的弱者,而是能掌控沉浮主宰一切的强人。他叉着腿在甲板上放眼环顾,没错!那天举行婚礼的就是这艘船,前甲板上还有香槟塔坍塌留下的碎玻璃碴,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亮光,各种颜色的彩带彩纸气球碎片随处可见,发了霉的残羹冷炙狼藉一团,看来这艘船靠岸后没人打扫就都匆匆离去。
驾驶舱的门没锁,水手过去拉开朝里看,我们也跟过去看,水手指着得意地跟我们说:“这是最先进的船,雷达、仪器和自动导航都是美国货,采用电脑记忆暗礁位置和水深数据,只要锁定好路线,狗坐在里边都万无一失。”
“这艘船是你们船长的?”老卢说:“他怎么买得起这么好的船。”
“他当然买不起,别说这辈子买不起,就是再赚三辈子也买不起。”水手说:“不过现在难说,他有钱了,说不定还真买得起,可话又说回来,有钱了谁还出海啊,这是玩命的活,出了海脑袋都别裤腰带上。”
驾驶室后面是通讯室,水手向我们炫耀过全球卫星电话机后,又带我们去了船舱。船舱非常大而且豪华,有宽敞的酒吧沙龙,主人客人的卧房以及船长和水手的房间,浴室里有三个卫生间,还有厨房和书房,甚至还有个功能齐全的游艺室,可谓样样齐全。
船舱下面是引擎舱。
“这里好像有人来过。”水手看着地上的空酒瓶说。
“那天婚礼那么多人,有人来也过不稀奇。”我望着巨大的引擎无动于衷功能地说。
“那些是客人,这里是引擎舱,谁会到这里来?没看门上贴着‘引擎舱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而且如果船上有外人,这个门都是锁着的。”水手非常肯定地说。
水手说的有道理,船开动起来,引擎舱里又热又闷,声音还巨吵,谁没事会跑这来,能来的只有船上的工作人员。
我刚要迈步,老卢就一把拉住我说:”保护现场,说不定这里会有线索,你们不要乱走乱动破坏了。”
水手好像并不拿老卢的话当话,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开灯,船舱里顿时亮起来,我们看到地板上除了酒瓶、烟头烟灰、花生壳、火腿肠皮儿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溜清晰的足印。水汽混合着灰尘凝固在地板上,稍不留神就滑跟头,那双高跟鞋的鞋跟就明显拉出一条长印,显然在这里滑了一下。老卢凝视着地板上的足印说:“你们船上还有女人?”
“没有,我们跑船的有规矩,开航要祭祀,女人是第一大禁忌,要是船上有女人就没有人敢上这条船。”水手也看着地板上的足印说:“再说了,船上的活都是力气活,女人除了躺床上什么用也没有。你们没上过船不知道,船上有女人肯定出事,就这么邪,我们都信这个。”
老卢点点头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我给他的那张纸撕成小块,在每个足迹旁都做上醒目的标志,还有其它的杂物也都用粉笔圈上,最后找了块完全没有痕迹物证的空地观察着说:“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船靠岸后,船上的人都撤了,才跟着这个男人上船。”
“这个男人就是船长,我敢肯定,他最喜欢喝这种洋酒,据说是他在美国当海员的习惯,这种酒只有他一个人喝,我们都不爱喝。”
“哦!他还去过美国吶,说起来也是海归!”
老卢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用手机仔细拍下痕迹物证,还把酒瓶之类能留下指纹的东西装进一个塑料袋子里,这袋子我刚才看到在门边放着,可能是两个人进来时装酒和食物随手丢的,看起来还很干净。
“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船长找的小媳妇?”我看着老卢小声说。
老卢摇摇头说:“应该不会,要是他的小媳妇,就不会在这里,而是楼上的客房,他们来这里应该是带着目的。”
我不再发表意见,其实刚才的意见也是我瞎掰,他们都说话了,我不说话,显得我这个人特别弱智,可是说完话发现自己更弱智,还是站在一边闭嘴的好。
我猜想老卢接下来应该是仔细查找线索,可是他却装腔作势地东张西望,一会又茫然地凝视地面,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留下许多宽大杂乱的足印。水手嘲弄似地看着老卢,眉毛一扬说:“这里就是当时藏尸体的地方,你看出什么了吗?”老卢搓着两只手尴尬地笑笑说:“时间太久了,没留下多少有用的线索,这也难怪,我已经老了,跟不上时代了,这些高精尖的技术工作应该交给你们年轻人,我的长处是经验,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
水手得意地拿着一张照片说:“你没找到,我可找到了,你要不要看看?”
“那是什么?”老卢看着水手说。
“照片,我在地上捡到一张照片,上面的人我不认识,你们要不要看看?”水手又得意地笑着说。
“拿来,拿来我看看。”老卢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水手拿着照片走过来,刚伸出手,老卢就一把接过去看,我从侧面望过去,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男人是杨恺,女人我不认识,很清秀,带着腼腆幸福的笑容,脸红得像一朵初开的桃花。老卢拿着照片看了一会摇着头说:“这两个人我也不认识,不过这个男人好像眼熟,想不起在哪里看过,容我想想......”
老卢搔着头陷入沉思,我在旁边忍不住开口:“他是杨恺,是一家很大的科技公司的老板,那天在船上举行婚礼的就是他,还是省里的十大杰出青年,经常在电视杂志上露面。”
“对对,没错,是他。”老卢猛地拍着巴掌说:“长青科技公司的创始人,据说研究了一种药,跟什么蛔虫有关,能让人变年轻,现在那些老头老太太都买疯了。我也是奇了怪了,蛔虫不是有害的吗?我年轻的时候,吃一颗塔糖能拉出来半盆,没想到现在还成了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