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步行街下车,前边路拦住了,出租车过不去。
付车费的时候,我只有一张一百的整钱,没一张零钱,手机也没电了,不能用微信支付,我就很温柔地说:“师傅,不好意思,只有一百的,能破开吗?”
出租车司机扭头看着我,跟想打架似的,我知道理亏,没说话,笑了笑,司机这下得势了:“你出门不带钱坐个屁的车,一百的我也找不开,要不你全给我,要不你想办法吧。”
我忍了忍还是没说话,等他给我找钱,司机又张嘴开骂:“刚才我就看你不顺眼,一大早你他妈拿我开涮呢?看我们司机好欺负?”
我懵逼了。
这年头开出租车这么猖狂吗?不就是起步费的车钱,怎么好像我欠了他几百万,我忍不住了:“你态度好点,又不是不给你钱,你横什么?你是服务行业,就这态度?怪不得中国人的国际影响老是上不去,都是你们这帮货给害的。”
出租车司机冷笑:“咋的,坐个车还想让我跪式服务?”
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已经有路人好奇地朝车窗里探望,我拿起电话投诉,电话很快接通,我看了眼司机,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在电话里说了半天,最后有个女人懒洋洋地说:“......嗯......车牌已经记下了......知道了!”
挂断。
“投诉?就算你把电话打到市长或者客运办的头头那,把这件事查下去也没用——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最后我也就是道个歉,顶天了罚个款,还能把我毙了?没枪毙的罪过吧!有本事你再打,我看看你有多大能水,我还就不信了,上帝就了不起?”
我笑了:“我错了。”
我把一百块钱甩给出租车司机下了车,走出几步,司机摇开车窗喊我:“小子,记住我车号,不服气还来找我。”
我没理他朝前走,远远地就看到王哥等我,我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菲菲呢?不是她找我吗?怎么换了人了?
别看王哥面善,笑呵呵的,我还真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
“这么巧?”我拿出烟给王哥一根,自己叼上一根,擦打火机,连着几次也擦不着,王哥拿过去一下就擦着火,我伸头把烟撅过去猛抽几口,烟头火光忽明忽暗,欲燃不燃。
“别慌,慌什么。”王哥笑呵呵地说。
“我没慌,刚上厕所回来,手湿。”我把打火机拿过来狠狠擦着火,把烟头重新点上。
我们脸对脸站着抽烟,忽然同时笑了,毫无理由的发笑,我笑得声音最大。
“怎么不多睡会,这么早就来了,早上我给你留了饭,在桌上,看到了吗?”
“看到了,没吃,不饿,你怎么在这?”
“别装了,是菲菲约你来的吧?她找过我,好像找你有事,我告诉她你在我家里睡觉。”
“啊......啊......是她......她人呢......”
“我把咱俩的事给办了,就刚才,她这也是自投罗网,挺顺利,你找我这个帮手算找对了,省多大心,分钱的时候你可不能亏了我!”
我猛吸几口烟,烟头烫到手指,我慌忙把烟头丢到地上,手指钻心地疼,可是我的心更疼。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哥哥干的活。”王哥一笑,拉着我就走。
我踉跄跟出几步甩开他又追上去。
“你要是不乐意,咱俩换,我是主谋,你是胁从,不过分钱的时候,可得我说了算。”王哥拉着我上了一辆破吉普车,坐在驾驶座上笑着对我说。
“还是哥哥疼我,知道主谋事大,得得,我还是当主谋吧,谁让我是弟弟呢,弟弟得替哥哥多担待点,这是义气。”
“好,那就听你的,谁让我是哥哥呢。”王哥启动汽车说:“要干咱们就干票大的,反正都绑了,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小妞,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都听你的,反正也这样了,你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
“咱们要赎金的时候,得把案情搞的扑朔迷离,要使案情尽可能地复杂,我有个设想仅供参考,你要觉得合适,就听我的。”
“你不是想撕票吧?”我说:“我不同意,绑点钱就行了,到时候我们换个身份跑了,给她留条命,也算是对得起她,别把事做绝了。”
“你真的对她有意思?”
“工作的时候我不谈感情。”我说:“我只是从人道主义出发,酌情给予她一点补偿,人心都是肉做的不是,这小妞人不坏——再说了,我们也不能坏了规矩,拿了钱还撕票,那叫不义,会被同行唾弃的,而且在绑架期间,我不希望她受到哪怕是一点点象征性的侮辱,作为一个受害人,我想她应该有保持尊严的权利。”
王哥笑着说:“好吧,听你的,都这节骨眼了你还有这心,我是真没想到。”
王哥驾车出了城,在笔直的公路上飞驰,两旁是浸满水的田野,白亮亮的水汩汩地流着,河水在不远处咆哮,青灰色的天空乌云疾走。
路上落满断枝残叶,轮胎压上去轧轧作响,路旁密密匝匝的林叶因有大树被风摧倒露出一片片可见天日的空隙,只是被一团团沉重的乌云滚滚吞没。
看来又有一场暴风骤雨在暗中有预谋地酝酿着。
公路畅通无阻。
我们都沉默着谁也不说一句话。
我坐在车里看着前方栩栩如生、变换不明的山村公路,内心忽喜忽悲,时而正眼远望前方,时而侧目眺望天外,我的脸在车镜里苍白如纸。就在我坐着不停揣测自己命运的时候,忽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电话,刚刚接通电话,对方就急不可耐地说:“您是金先生吧,我是XXX医院,您母亲在街上突发重病,有生命危险,现在送到我们这来,需要两万块钱抵押金!时间很紧,十分钟之内把钱打到XXX账户来,不然耽误抢救你后果自负。”
骗子真不开眼,但凡打听清楚了,也不至于走这瞎道,我都落魄成什么样了,他们竟然还打我的主意。
这都是刚入道儿的。
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人一上来就咒我妈,我再也忍不了了,正好拿你丫的开开心。
“我妈怎么了?在哪病的,你们是哪家医院?”
电话那头的人停了一段时间说:“我们是XXX医院,是突发心脏病,很危险。”
“这可不成啊,我妈没心脏病啊,是你们医院想讹人吧,这时候她应该在家里,我们刚通过电话,怎么跑到街上去了?”
对方在电话里沉默了。
我心里得意的不行,拼命憋着笑,王哥看我一眼,也笑了,我们差点同时笑出声来。
这骗子太没水平,肯定是个棒槌,就在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的时候,没想到口风一变,刚才还正气十足的口气透出一股流氓气息,声音也变成了夹杂着东北口音的壮汉声:“哼,没想到你小子还不好骗,那就实话告诉你,你妈让我们给绑了,我们哥几个犯了点事,急着跑路,想跟你借几个路费,识相的就打两万块钱过来,要不你就等着给你妈收尸吧。”